我嘴角带笑,想来也是心情愉悦。男人肯花心思讨好女人,心中那个位置还是有的,何况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有什么人,是值得他去讨费心思好的?
“那个亭子,建的真好,四面临水,夏时乘凉,不知道多惬意呢。”邀月转过晶亮眼色,笑着与我道:“谁说皇上冰冰冷冷,其实心里还是热的。”
我展目,始终含笑,世人难道不懂?人是何等贪心,若是给不足,虽然存了野心,与此同时也有分寸,若是给的足了,总会更多。
“娘娘,娘娘。”刘东从门口急急而入。
我挪过眼看他。
“刘东,你什么事这般匆忙。”邀月轻声问。
“娘娘,一早上,朝堂之上出了事了。”刘东连呼再喘,接着道:“吉嫔自尽一事,惹了皇上不悦,姚相以吉嫔毒害娘娘和长公主一事,要将撤去大理寺少卿一职,陈家一家发放边疆。结果那少卿情急,咬出华家两位军中任职的大人以权谋私。
姚相话中有话,似乎还关联了元妃江家,似乎暗指就是元妃指使了吉嫔所为。皇上震怒,罢了朝,早早回去御清殿了。”
刘东一字一句,越说我心里的轮廓越是清楚,不得不承认,姚相的算计可谓真的,天罗地网,密如细织。两份折子一起奏上,就看皇上到底如何抉择。
容妃,元妃,就似天平上两个砝码,注定拿走一个,才能落下另一个。这等各个击破的法子,谁敢说不高竿?凤御煊即便再想保,也只能舍一个,留一个。
不管如何,终究还是姚家赢了。拆分了父亲手下的势力,直到他无力再与姚家相抗衡,还有谁能撼动姚家半分?便是连凤御煊有异议,也要再三斟酌掂量。
风掠过脸颊,丝丝冰凉,阳光正好,有着淡淡暖,我眯眼,眼光散漫,似乎茫然:“就看华云清,华玄为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了。”
“说是倒卖军中的战马,以次充好……”
我冷笑:“父亲可真是不聪明,如此关头上,还允许那般蠢物做出这等让人踩住尾巴的丑事,不是活该是什么?”笑意蔓延我脸颊,淡淡喃喃而语:“也好呢,不然父亲怎么能来亲自找我呢?大好时机,可不能浪费了。”
“对了,刘东,将之前各宫送来的补药礼品,把剩下的多备一些,下午光景,我去瞧瞧元妃。我怀身孕之时,她不是没工夫来吗?我有,跟她的功夫,我多的是。”
“奴才遵旨,这就去办。”
看来之前,我猜的一点没错,皇后姚氏的算盘就打在吉嫔背后的陈家,大理寺少卿身上,真是巧妙一环。看起来,明摆着就是陈家不予被吉嫔所累,只得将功补过,将所知的密事翻出来折罪。
就凭现下立场,姚家咬出华家,难免给人故意而为之的嫌疑,且还有可能会被冠以一己私仇的帽子,反倒落了局势。让吉嫔咬出元妃,然后出了吉嫔,逼陈家破釜沉舟这一局,真是不愿漏下一分一毫用处,着实做得漂亮。
便是心如明镜般知晓皇上定是要保住华家,也如愿以偿的生生砍下父亲的一只臂膀,若是沾上后宫争斗的纷杂,不管是元妃还是江家,必然会让凤御煊心里起了厌烦,正好一箭双雕。
“走吧,进屋去,给我研磨,我要画莲。”我收回眼色,转身回了房间。元妃再聪慧精明,也难敌姚冲这老贼诡道,更逃不出权利倾轧的漩涡,看来元妃并不用我多下手。
倒是这姚氏,将来动手之时,必定是艰难而迂回,想撼动姚冲,实则难矣。不过若是连元妃与江家都倒了,那下一个,也就轮到我了。
未雨先绸缪,似乎要先下手,才能更牢靠一些呢。
阳光从窗格渗入,落在案前,照得我握笔的手,温暖至极。
“娘娘,陈英求见。”
我笔一顿,心略有慌乱,陈英白日里来,到底是……
“准见。”
“娘娘,小公主她,她……”陈英进门扑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啜啜而语。
力道一脱,毛笔颓然落在画纸之上,落成一个突兀丑陋的污点,墨色渐渐氲成一大片,淹没了半朵别致青莲。
“长生她怎么了?”我声冷,冷得似乎生出了寒气。
“小公主昨夜开始高烧,今早上抽搐不止,脸色泛紫,许太医正在瞧着……”
我打断陈英的话,厉声问:“你怎么来的兰宸宫?”
“奴才刚刚路过兰宸宫,是要去御清殿通报皇上的,心下里知道娘娘心急,于是过来通报您一声,就怕最后一面,娘娘见不到……”
“放肆,哪里来的最后一面,你赶紧去通知皇上,本宫,本宫这就去蕊心宫。记得,就说是半路里遇见,刚好碰见皇上与本宫一起,切记。”
“奴才知晓。”陈英连滚再爬,从门口冲了出去。
胸口一颤,尖锐剧烈的疼,顿时溢满我整个胸腔,似乎梗住了血液,压下了呼吸,我伸手抚胸口,不禁倒退一步,撞上身后的案角。
“娘娘,你不要急,千万别急坏了身子。”邀月赶紧为我轻拍后背,急急道。
“快,扶我去蕊心宫。”
一路跌跌撞撞,等我入了蕊心宫,凤御煊还没有到。华瑞莹站在床边,一双眼,哭的红肿,俏丽的脸上,憔悴而黯淡。意想不到,竟然也见到父亲坐在里面,样子颇为心急。
我定定看着她,她走过来看我,失魂落魄:“蓅姜,她昨夜吃了药还好好的,奴婢回来跟我说似乎烧退了,才一夜,怎么成了这样,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失声痛哭,又不敢声音太大,顾不得自己脸面,只是怕吵到了床上的长生。
我不发一言,步伐僵硬,走到床前,见许绍正在下针,轻声问道:“小公主如何了?”
许绍抬头:“高烧不退,疑是受到寒症了,而咳出的东西看来,昨日喂奶时候,或许还呛奶入肺,所以肺部生了炎症,两厢作用,便高烧不退。抽搐是因为烧的太久了,但愿还没有烧坏肺和脑。”
胸口疼痛一波一波,荡在心头,疼意深重。长生这一生,到底还要经历多少磨难,老天才肯罢休不再为难?
“娘娘先不要太过难过,让太医好好给长生看看。”父亲过来,沉沉一句,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华瑞莹。
“皇上驾到。”
外面声音刚落,凤御煊已经疾步进了房间,面色冰冷:“长生如何了?”
“皇上,长生若是有了差池,臣妾可怎么过啊。”华瑞莹扑进凤御煊怀中,哭的肝肠寸断。
“还在下针,是感染了寒症,看看情况再说吧。”我轻言,胸口疼的有点支持不住,伸手握住邀月的手。
凤御煊的眼光停在我脸上,我看了看他,却是回之无波无澜的一片冷清,淡淡道:“皇上不用担心,长生不会有事。”
凤御煊顿了许久,方才转过身,扶住华瑞莹无法站立的身体,探过身体,走到床边看长生。我不敢看,那般的形容,又是怎样刺疼我的心目的一张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