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走的急了,我站在廊子边,扶柱急喘,觉得面部似乎极快的充血,燥热异常,头晕眼花。有人扶我胳膊,待我缓过一口气,抬起头,看见哥哥,那般怜惜的神情看着我,温暖而善良。顿时眼中有水雾氤氲,蒙了满满一层,再看不清楚。
“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可是,蓅姜知道吗?这样问出口,你与母亲只有伤害和痛苦,既然都已经过去,又何必如此呢。”
我死死扯住哥哥的手,像是溺水之后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仿如一松手,我即将随波逐流,再无归期。
“这十七年,我们兄妹如何所处,蓅姜真是在梦里都会哭出声来。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总要有人给我们个答案,就算再痛苦又如何,我有资格知道。”
哥哥叹息,眉间皱褶更深,如融不开的冰,终年无化。反将我扯他的手,握得更紧。
“蓅姜,你身子不好,不要太多想了,先养好了身子再说。才一个月不见,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怎么让我放心你。”
我笑笑,望向哥哥:“如果是天命让我早亡,我便认了,若是有人暗中害我,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范。我正在暗查,一日拖过一日,总会有个眉目出来,到时候,就算我死也要扯着那人一起死。”
“是有人暗中加害?是谁?究竟是谁?”哥哥愠怒,脸色青白。
“目前还没有查清,不过应该查得出的,哥哥不用担心。倒是年初的大婚,哥哥好好准备吧,毕竟是当朝最受宠爱的临平公主,这门婚事势在必行,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好在这个公主为人处事都是不错,哥哥不必担心太多。”
“蓅姜,当日你跟我说那些话,我不是没有思量,我宁愿相信是世逼无奈,不愿相信是胞妹算计。只是,为何,为何皇上还要将晓月许与翌晨?蓅姜,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的意思?你告诉我”哥哥看着我,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疑问,要一追到底。
我摇摇头:“皇上自有皇上的思量,现在正是拉拢华家之机,乔征是人才,皇上自然也想挽留他,而哥哥如若不能娶乔晓月为妻,又不能让你纳她为妾,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乔晓月嫁入华家两外一个人,除了你,也只有华翌晨可以。”
“蓅姜这话当真?”哥哥似有不信。
“哥哥认为我有必要拆散你与乔晓月吗?这本与我无关,只要哥哥能娶到临平公主就可以了,我何苦拦着他人?蓅姜又何尝不希望哥哥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呢?若是我能选择,一定如了哥哥的愿。毕竟你才是这个世上,我最亲近的人。”
哥哥觉得似乎有理,目光缓缓从我脸上挪开,茫然的展向远方,涣散飘渺。像是还含着许多话要说,抑或是那些话已经不再会说出口,他已然认了。
我看着心有一梗,不是不疼,抬手轻扶上哥哥肩膀:“我们的命,早已被上天安排就绪的,就算上天遗忘了,还有一个人永远可以主宰我们的命运。哥哥想开吧,人生轮回,不过如此。”
他叹息,如推开辗转而开的沉重石门,低低闷响,缠绕心头软肉,不是滋味,亦不得解脱。我们安静站在彼此身边,各怀心思。
身子大不如前,只是从后院走到前院便已经气喘吁吁。我刚坐在榻上,就见刘东从外面进来,急走到我跟前,轻声道:“娘娘,还是查不到半点可疑之处,汤药查了几遍了,并无问题,况且那都是许太医亲自配药煎药,不会有任何差池。现下里也找了其他人看查,怕问题不是出在汤药之上。而膳食一直是奴才与邀月一起监看的,未曾有蹊跷。”
“那怪了,难道是谁做的厌胜又显灵了不成,我就不信,没有渠道,她怎么能得逞的。”我还在因为刚刚与母亲的见面而心乱如麻,并没有深想,吩咐刘东:“先拿些清粥过来,我饿了。”
刘东见我主动要吃东西,十分高兴,一溜烟不见影子了。过了片刻邀月回来了,她奉我命送母亲与哥哥出宫。“娘娘,奴婢安全将夫人和将军送出去了,您交代的一盒珠宝也已经送与夫人了,您就放心吧。”
我点点头,不想再多听,懒懒问她:“宁王的大婚是在几日后?”
“在五日后。”
“明后日你就去送吧,把东西亲手交给他。”
“奴婢知道了。”
小半碗清粥下肚,十分饱足,我抬头问刘东:“口中无味,拿些腌梅来给我。”
许绍请脉的时候,我刚好吃完东西。
“罢了,许太医也不必再把脉了,本宫还是老样子。”
许绍上前,恭顺拜礼,遂坐在我面前:“还是让微臣看看吧,也能心里有个清楚。”
我浅笑,探过身去,侧头看他:“许太医对本宫真是尽职尽责,你说,本宫该赏赐你些什么?”
我们之间距离颇近,许绍尴尬,脸上微有潮红,掩饰不及。
“本宫可从来都是奖罚分明之人。”
许绍突然抬头直视我,我一怔,听他犹疑发问:“娘娘刚刚吃的是什么东西?”
“腌梅,怎么了?”我纳罕。
“腌梅?在哪里?还有剩余吗?”他似乎激动,左右张望。
我觉得好笑至极,打趣道:“许太医也喜欢腌梅?本宫有很多,赏你就是,无需激动。”
刘东拿了一罐过来,笑的十分莫名:“许太医,喏,娘娘赏你的,这么多呢。”
许绍倒是心急,连谢也不谢,开了盖子,就抓起一个,拿到鼻下细细闻起来。他这一系列动作看的在场三人都是一愣,实在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许绍,你……”
见他蹙眉渐渐散开,不理我说话,张口将手中的腌梅吃了下去,顺手又抓了两三颗,随之吃掉。
“你急什么,这都是你的。”我不解,岂止不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许绍抬起头,清秀白净的脸上有一丝自信的笑容,在他身上总能看到一种属于阳光的光彩,似乎这个人从不属于皇宫深院,他应该是从学堂里走出,儒雅而温润,带着干净的笑容的青年学子。
“娘娘,微臣在试,您稍后就能看到结果了。”
我点点头,静等他试出的结果。
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过去,许绍轻轻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我探过眼去看,顿时愣住。
那只莹白手臂上,发出无数笔尖大小的红色疹子,看着心慌。
我抬眼看他的脸,想知道他试的到底是什么,只见他笑的十分愉悦,指着胳膊对我道:“娘娘,微臣自幼身体有一种特殊的反应,就是对天仃过敏,刚刚微臣吃下了腌梅,于是发了一身的疹子,说明腌梅里面含有一定量的天仃,这一项说来应该无错。”
“天仃是什么?药材?”
“天仃是一种中药,药性十分特殊,专治肺部病疾,有抑制呼吸,心率,渐慢肺部的活动等功效,是治疗喘症哮症的药物。因为药效并不好控制,所以一直被医家慎用。因为微臣从小有这种药材过敏,所以敏锐于常人,刚刚微臣就似乎闻到天仃的香甜如花的味道所以才去试梅的,这一试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