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卿懂得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担忧,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全权负责。
“将军,我先退下了。”护卫忙着开溜,烫手的信丢出去就好。
常乐卿挥挥手,示意他离去,忽而又道:“等等。”
那人停住脚步,苦着脸沮丧。
“这封信,有几个人看到过?”
“就给将军你看过。”
常乐卿满意地笑了:“很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没有见过,明白了么?如果传出去,你明白的。”常乐卿嘿嘿干笑两声,一副奸邪的俊美反派样,吓死人不偿命。
“属下明白,先告退了。”护卫逃也似的跑了。
常乐卿看都没有看远去的护卫,兀自仰躺在木床上,单手举着信,喃喃自语道:“江尚语,原来毒是你下的。要容王前去大帅的兵营,你害容王的心不减呀。”
他要如何是好?
恳请容王前往取药么?不行,容王何等身份,怎能为这等事涉险。
不管这封信么?常乐卿不愿意,武功尽失,没脸见爹娘的。
带兵进攻大帅营地,或派人潜入其中?那会害许多无辜之人。
常乐卿身子向后靠,双手托在脑后,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思索。
哒、哒、哒。
门外传来脚步声。
常乐卿猜测,这次总该是张宣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信,轻轻压平,藏在袖口内,才揉了揉太阳穴,翻身坐起,专心等候来人。
他中毒以后,身体差了太多,稍微思考多一会,就头疼脑胀的。哎。
咔——
门重重打开。
“将军,您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很难受?”派去的护卫,担心地上前摇晃他。
常乐卿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纳闷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张宣呢?”
“容王殿下没有答应,县令仍在大牢。”护卫垂着眼帘说话。
常乐卿猛地跳起来,愕然道:“容王没应?”
“是的,殿下说,将军您亲自……”护卫垂着脑袋说话,偷偷抬头瞧一眼,屋内已没了常将军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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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张宣吓得惨叫,喊道:“我说,我说。”
“哥,你开窍了。”张想容眼角含泪,咧嘴笑。
容王对护卫道:“停手,别伤着他,让他说呐。”护卫以王爷马首是瞻,立马放下铁烙。
张宣却因恐惧过度,没出息的骨寒毛竖,停不了的惨叫。
行刑者听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道:“他叫什么?我还没有碰到他。”
张宣止住了叫喊,侧头瞧发红的肩膀,委屈道:“是碰到了的,好痛。”
“那是热气灼到了,铁烙真没碰到。”
容王优雅地坐下,道:“不用争了。他是吓到了,给他时间复原吧。”护卫听命闭嘴,退到一旁。
张宣趁机大口喘气,情绪缓了过来,却仍旧没有开口。
容王笑微微,道:“可以说了么?”
张宣尴尬的脸红,恨不能遁地而逃的样子,轻声道:“我说了啊,我真的不知道。”
“哥,你这是调戏王爷。”张想容确实吓惨了,喊的话超绝,嘴巴还张开老大,足以吞掉一只鸡蛋了。
护卫各个面色铁青,齐刷刷望向张宣兄妹,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好像在看怪物。这俩人不要命了,胆敢戏弄容王。
容王不怒反笑,赞道:“实话说,我蛮喜欢县令你的。你害怕却能顶住,比起莽夫更有趣。”
张宣无奈地摇头,喜欢归喜欢,肯定还有后半句。
果然,容王接一句“可惜,你倔过头了。”说话时,他笑靥如花,露出皓白的牙齿,看在张宣眼里像在咬人。
张宣止不住打颤,心底好似有一把小锤子,对心脏轰隆隆的撞击,惊破了五脏六腑。自己不肯松口,免不了皮肉之苦。
“别想不开,开口吧。”容王劝他。
这不是想开不想开,而是他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去信口雌黄、嫁祸栽赃。
容王爷若有所思道:“你很喜欢妹妹吧,她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么?”
他话中有话,是想对妹妹动刑的意思。张宣为妹妹不遭牵连,几乎想咬舌自尽了。
他不想死,抱了一线希望,可怜巴巴地凝视容王。
容王叹气,道:“你就算熬过了铁烙,还有其他手段,何必固执呢?”
王爷别再逼我了,你若真对妹妹动手,我就不得不以死明智,保全妹妹了。
张宣慌的牙齿要打颤,强行咬紧牙关,不许自己丢读书人的脸。
古代义士能视死如归,他张宣读不少圣贤书,也该学古人的大义凛然才对,可为何恐惧从脚底升起,扩散至全身,挡都挡不住。
张宣暗骂自己没出息,双腿怎么都在轻微发抖。
——“我要见殿下。”牢狱外,有人大声说话。
张宣正在心底哭爹喊娘,陡然听到吵闹声,紧张的心弦一松,得到喘息的时间。
——“快去通报,我要见殿下。”那人继续道。
谁那么放肆,大老远的就大呼小叫,惊扰容王大人。
除了常乐卿,还有谁能如此大胆?
“容王殿下,微臣有事求见。” 常乐卿直接推搡牢门,目中无人的进入了审问室。
他长长的青丝略显撒乱,发丝蜿蜒流淌在苍白的肌肤。因毒未解,所以苍白。
张宣心猛地疼痛了,抬眼对上常乐卿的视线。常乐卿注意到他,偷偷的和煦一笑,很叫人宽心。
“你来了?”容王的眉头蹙起,盯着常乐卿,目光冷冽如冰霜。
王爷生气了。
张宣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糟糕处境,倒改成担心常乐卿了。他这样忤逆容王,在王爷审犯人时喧哗,会不会给他本人招惹麻烦?
常乐卿脸色苍白,唇色黯淡,单膝跪地,谦卑道:“微臣身体不适,恳请容王开恩,暂时放了县令,给微臣当大夫。”
张宣仰头,眼中闪烁感激。常乐卿真是来助我的?他太好了。
他与我相识不久,在我面临灾祸时,却成了我唯一能倚靠的人。
张宣心头一软,坚硬的地方逐渐融化。他虽然为人纯善,却很少思念牵挂他人。除了亲人,其余人在他心中都差不多。
此次牢狱中的一吓一喜,使常乐卿变得不同,在张宣心底占了一席之地。
常乐卿跪地,重复道:“殿下。”
“别管我了吧。”张宣怕常乐卿受难,憋不住插嘴。
常乐卿侧头冲他摇摇头,眸光坚硬如钻,晶莹明亮,说不出的自信坚毅。张宣受了感染,对说服容王有了信心。
容王单侧唇角上翘,道:“乐卿啊,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放了他?”
常乐卿毕恭毕敬,道:“微臣并非此意,只是微臣需要他。”
容王双唇紧闭,柔媚的脸上写着固执。他是权倾天下的皇亲,是雷厉风行的战神,即使重视亲近常乐卿,亦不表示会轻易妥协。
容王杨云舒多年磨难,历经戎马生涯、权谋斗争,心早已磨的无比坚硬,理智总能盖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