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在我,你别伤害你自己。”
“笑话。是你让我变成了个白痴,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还把你当恩人,你是不是看我特别可笑?嗯?”她说着,语气开始上扬:“明明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却还要对你死心塌地,掏心掏肺。看着我这样,你是不是特有自豪感?”
“夏晴,够了,别再说了。”韩子卿也冷下脸来。
“凭什么不要再说?你有胆子做,就不要怕我说!你早料到这样的后果了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却拼了命地伤害我。”
“我不会比你好过。”韩子卿将车泊到路边。他抓住夏晴的手臂:“不管你信,或者不信,你疼一分,我就疼十分!如果我能让自己不去爱你!我早不爱了!”
男人的低吼在车厢内回荡,他几乎咬牙切齿,要失了风度。片刻,夏晴甩开他的手臂,扭过头,停止了这场对话。她大抵也是明白他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再争下去也毫无意义。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落下尾声。
可夏晴并没有放弃,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的脾气越来越坏。韩子卿煮了的菜端到她面前,她扬手直接扔掉,他给她准备的牛奶,她着他的面全部洒在地毯上,她还会把他新买来的衣服剪碎……她在无声的抗议,她要他走。可韩子卿只会重新给她做盘菜,倒一杯牛奶,再买新的衣服,却没有再发火,也不甩手走开。
这不仅仅让时常来看夏晴的Manuel大吃一惊,就连思瞳也不敢相信韩子卿竟然能做到这样的田地,他那么高傲又看似浮夸的少爷这样去伺候一个人确确实实让他们跌破眼镜。可韩子卿却没有抱怨,也没有发脾气。似乎在他的心理,有一种很深的愧疚感。这一切,都能算做他亏欠她的。
第三十二章
32
九月,韩子卿托人对夏晴安排了会诊。结论是按照夏晴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方法,只有靠平时的食疗调理,也需要她积极乐观。尤其是她的心态,只有她想要活下去,才能够活下去。而偏偏这一点,是让所有人都头疼的地方。她的情况,靠自我排解兴许是不太可行的了,那么剩下的路就只有请一个心理医生。
傍晚,天气转凉。韩子卿拿了一条毯子走到阳台,女人此刻在摇椅上睡了。褪下平日紧绷的神情,她此刻很安稳。夕阳正好,打在她漂亮的侧脸上,美得让他产生了错觉。他将薄毯盖在她身上,她顷刻就醒了。眸子还蒙着一层水雾,但片刻,当她眼里倒影出男人的身影,神情就只剩下淡漠。
韩子卿的心又凉了一层,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不悦的神情。他半蹲着开口,连语气也是柔和的:“接受心理疏导吧。只有你心理状态保持好,宝宝才能健康出生。”他提到宝宝,因为知道她如今唯一在乎的事情也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了。
夏晴听完,扫了他一眼,便扭过头看风景。
“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心心念念想要生下的孩子。如果因为你的问题,而让孩子有先天性的缺陷,这是对它的不公。”
夏晴回转视线,韩子卿便又循循善诱:“孩子如果有什么健康问题,可能一生都无法弥补。你既然要生下它,就要让它平安健康地来到这世间,不能让它一降生就伴随着痛苦。”
夕阳已经落下,天色暗了。夏晴起身,走进了屋里,全然无视了蹲在身旁的韩子卿。韩子卿起身,跟着进屋,她拉住夏晴的手,他目光灼灼。
“如果有错,那是我错了。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只会让我这样想伤害你的人看笑话而已。站起来,夏晴,就像8年前那样站起来。你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至少为它打算一下。”
“为孩子打算么?”夏晴终于开口,却说:“它注定没有办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那还有什么可以打算?给它足够的物质保障?”
她的问话字字珠玑,可男人地反问去也正中要害:“既然它注定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注定要经历痛苦,何必把它带到这个世界上?”
夏晴微怔,她晓得心理有一个答案,但那个答案早就被她深埋,她不能说出口。那是一个作为妻子,作为母亲的理由,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共同哺育他们的下一代,看它成长,与它欢笑……可一切,都已是泡影,只有这个孩子,是她独独留下的慰藉一般的存在。
“它毕竟是一条生命,我们没有剥夺生命的权利。如果不能拥有家庭,那起码,让它有物质上的保障。”半晌,夏晴开口,却是这样说:“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再复合,那我们离婚。只要我们离婚,你所有的财产都归我,我死,那就都归我的孩子。所以,我们离婚。”
韩子卿盯着她,“离婚”那两个字在他耳边萦绕重复,如果是过去的他会怎么样呢?一定会气疯的,他怎么可能放开她,早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下地狱也会拖上她。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沉浮,蜕变早就让彼此都面目全非,体无完肤。良久,他只艰难地问了一句:“只要我们离婚,你就接受心理治疗么?”
“对。”夏晴毫无犹豫,对,她要他一无所有。
“好,我们马上就拟协议。”
签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已是九月中旬,天气已经挺凉的了。夏晴披了一件水蓝色的披肩,她对着这几页纸端详了好久。她并没有请律师来详读条约的内容,自己也甚至没有太在意上头写了什么,目光只是在“离婚协议书”几个字上扫。韩子卿的律师在一边宣读离婚后她的名下会多出多少财产,怎么分配,夏晴只觉得他在念经一样,让人厌烦。
韩子卿将合同翻到签字处,拿笔时觉得心情沉重。他们之间的故事在他脑海里翻涌。那年第一次调笑一般地亲吻她,那次给赶设计稿赶到睡着的她盖上薄毯,那刻与她牵着手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
那些镜头都糅合在一起,成为他眼前的这一份离婚协议,他的苦涩浓重,就像是这笔里头的墨水一般,化不开。笔尖触到纸面,他不再犹豫,干净利落地签上了名字,从此一穷二白。
斜眼看见男人落笔,夏晴也终究提笔,克制着自己不去胡想,闭了闭眼,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们维持了仅仅四个多月的婚姻关系也就此宣告结束。韩子卿名下的所有股票、债券、期货、不动产通通划归到夏晴名下,而他的交换条件,仅仅是留在意大利陪着夏晴接受治疗直到孩子出世。
那晚,夏晴一如既往地躺在躺椅上,看着韩子卿前前后后的忙碌,突如其来地困惑,那人到底还是不是韩子卿。从前那个锐利的冰冷的咄咄逼人的男人,那个不顾及她的意愿只要自己满足了就好的男人,像是从没有存在过一样。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一个,一个真正温柔,待她如掌上明珠般得男人。
他们之间,到底能不能算作缘?如果算,那恐怕只能算作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