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过了毕业晚会那晚,是不是就特别恨我了?”
“嗯。因为感觉信任被彻底地颠覆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但那种责备里,还是夹杂着喜欢的成分。不是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
“那裴默呢?”
“他就像是每个女孩子年轻时候的梦想,正直而深情,对我有着独一无二的宠爱。我爱他就好比爱我年少的单纯美好的梦想,但随着长大,现实慢慢展现它的残酷,这爱也就支离破碎,只剩下些残念了。”夏晴浅笑,问:“你和许一馨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算是吧。”韩子卿靠着椅背,沉思:“那些一厢情愿的美好爱情,最终要毁在现实里。”
夏晴不可置否地一笑,然后又问:“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嗯……其实从你当着裴默的面,第一次主动吻我开始,我就觉得你很有趣。起初我并不知道韩家才是始作俑者,因为那是在管理的都是韩子峰。就是毕业晚会前几天,韩子峰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因为他觉得我和你走得太近,所以我有必要知道这个真相……”韩子卿像是在回忆,抬起头来对着天花板,悠悠地说:“我那时候很挣扎,那天晚上见到你,你喝醉了,然后你一遍遍地提到裴默,就像你从前无数次提到的那样。嫉妒变的一发不可收拾,那种想要把你捆绑在身边的念头太重,于是就做了那样的事。”
夏晴闻言,又问:“那为什么后来有把我推开呢?后悔了?”
“等理智回到脑子里,就觉得应该离开你,这样才是最好。可到底我的恶念还是比较重的,你后来再来找我,那种占有的感觉就顷刻间回来了。”韩子卿嗤笑了一声:“夏晴,你让我觉得自己又是活的了。那一种感情,真正叫情难自已,像上了瘾一样,戒不掉。”
夏晴没有接话,一阵沉默后,韩子卿低下头来,静静地看着夏晴,问:“你恨我吗?”
“恨。你不该离我太近,这样我们就都能少些痛苦。”
韩子卿苦笑,又问:“那你还爱我吗?”
夏晴回视,然后微笑:“爱。韩子卿,我爱你。不知从何而起,但是,真的爱。”是那种即使知道罪恶,即使万般想要抛弃也没有办法割舍的爱。人的感情可真是奇妙。
“我也是。”韩子卿抬手和女人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夏晴,真的爱。”
“抱抱我,好么?”她敞开手臂,对他说。
韩子卿没有言语上的答复,却是抬手将她纳进了怀中。他的动作很轻,顾及到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们都该早些说明白。”夏晴喟叹。
“现在也还来得及。”
男人语气淡然,夏晴却是不可置否。
后来,两人又聊了许久,说到孩子的名字。
“我就想了一个名字,不过好像男孩子比较合适。”夏晴靠着枕头,男人则靠坐在枕边,两人的手依旧握着。
“说说看。”
“叫韩念,思念的念。”
“你不是说孩子不会让我养,怎么还跟着我姓。”
“韩子卿,你现在还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夏晴此刻,竟然轻笑了起来。
“现在大度了。”男人一本正经地回答,夏晴又是莞尔。
“当时只是想让你走才这么说。孩子呆在自己的亲生爸爸身边总是好的,而且,你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动,前些天Manuel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他带了财产过户的文件来,只要你签了,就又都是你的了。”
“小晴……”
“知道为什么要叫他韩念么?”夏晴又引开了话题。
韩子卿于是也若无其事地挑眉“嗯?”了一声。
“我想要他思念我。”她轻笑,闭起眼睛,如是说:“子卿,要好好养大韩念。”
之后又聊了些什么,夏晴慢慢记不太清了。迷迷糊糊到了最后,两人便都睡着了。而睡梦里的夏晴,眼角却是濡湿。
次日,夏晴刚醒,就见韩子卿提着行李在她面前。
“你这是作甚么?”她问。
“我要走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除非,你带着孩子来找我,不然,我不会认他。”他一字一顿都说得认真。
夏晴蹙眉,不可置信地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是孩子的爸爸,它出生的时候你怎么可以不在?”
韩子卿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举步就要离开。夏晴在自己有意识之前,已经起身,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你别走。就只有最后这一点时间了……”
韩子卿背对着她的脸色略微松动,但当他转过身去,却掰开了她的手,在她震惊惶恐的神情里,他扯开带着冷意的笑,清清楚楚地说:“我要的不是这最后一点时间,要的是你活下来,来找我。”
语罢,他转身大步离开病房,没有回头。夏晴的手空落落地抬着,最终颓然落下。
被推进手术室时,夏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有无边无尽的恐慌。这么多年,韩子卿或好或坏,始终相伴左右,以至于她觉得他一直都会在。可他如今她生死攸关,他却走开。他难道真的狠心到要抛下他们的孩子?还是他只是为了让她支撑下来才和么做?
她的脑子里很乱,直到手术室的门在她眼前彻底关上,她都没有见到男人……
而另一边,韩子卿拖着行李箱走到楼下,却没有离开。他靠着医院雪白的墙壁,觉得每一份每一秒都是难熬。他想上去陪着她,可他不能。他一定不能成全了她的心愿,有未了的事,她才会有活下去的意志。他要用孩子捆住她,不能让她就这样撒手离开。这是一场与死亡的拉锯战,赢,便是三口之家,输,则家破人亡。他和她,都不能输。
那一个多小时,是韩子卿生命里最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他扔开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在医院的走道上来来回回地踱步,每个朝他走来的护士都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坐针毡大抵就是这样的滋味了。实在是要人命。
接近一个半小时的时候,他已经快跌落到谷底,一般的剖腹产到这个时候也该完成了,可迟迟没有消息。正打算上楼,他却见护士从楼上匆匆跑下来找到他,他双脚钉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只紧紧盯着对方的唇瓣像是要从中看出答案来。
“是个男孩,八磅重。”护士的声音里充满喜悦,而韩子卿的面色却并没有缓和,他抓住对方的手臂,急切地问:“那母亲呢?”
“也平安。”这三个字落地,韩子卿松开了手,整个人都像是漂浮了一样。护士催他赶紧上去,他觉得自己迈出的步子都是虚浮的。
待他上楼,母子已经被推入了病房,他埋进房间,就见到护士抱着婴儿左一下右一下地哄。见他进来,护士将婴孩递给他,韩子卿有些笨拙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他低头看这个小家伙,皮肤还是粉色的,眼睛像是没有完全睁开,眯成一条线,身体被厚实地裹住,但就算有两层毯子,还是很小,在韩子卿手里简直就像是没有分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