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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11)

“是。”

我低着头要离开,听见身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本能地转过头去看,李纯正擒着谢明岚的手臂,又重重地压了压。谢明岚移开目光,终于不再看着我。

月色和夜色,合成了浓稠的药汁般的颜色。

原来故事的最后,小白龙真的没有娶小公主。很多年前,他就一语成谶。我终究是要闭着眼睛,一个人沉入漆黑的水底,再没有小白龙来救我。

谢府的行刺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朝野之上,各方势力似乎都在全力压制,所以此事大有不了了之势。母后来警告了我一回,要我更加谨慎行事,直到成婚之前都不要再惹事。

我谨遵母后教诲,每日在东明殿修身养性,背什么女戒,女善。还被教导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我活了十五年,第一次,有了当女子的觉悟。

在这期间,父皇和母后再次商议婚期,把我和李悠的婚事,定在了月底。

但这人要是背,不惹事也得有祸。我就是这么一倒霉孩子。

我又莫名其妙地被弹劾了。

起因,还得从我去找霓裳,想要跟她重归于好说起。

那时霓裳不见我,广玉殿的一名宫女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对我冷嘲热讽的,我堂堂一个公主,没理由让一个小宫女欺负了去,就让小陆子代为教训了那个宫女几下。谁知没过几天,那宫女居然悬梁自尽了。

这事别说别人,连我和小陆子都挺震惊的。但霍党可是又逮着机会弹劾我了,直把我说得能跟褒姒和妲己之流比肩似地。

父皇又派人来宣了旨。这次比较惨,十五大板,以儆效尤。

我被压在东明殿前,鬼哭狼嚎地挨完了板子。郑德海这老家伙,叫人下手一点都不含糊。我那些平日里见不着什么面的姐姐妹妹全部都跑来看我的笑话,更有甚者笑的比我哭的都大声。

我被小陆子扶进殿里,虚弱地趴在榻上,感慨万千。人不信邪不行,我李画堂今年流年不利,往后再也不出门了。

我这皮开肉绽的伤,一养就养了大半个月,又把婚期给养了过去。

父皇不得不第三次定下大婚的日子。我琢磨着,这次总不能再出问题了吧?

谁知,半路又出了岔子。但这次出问题的不是我,是李悠。

李悠虽然是个王,但这个王在赤京城里,说白了,就是一个闲差,根本没什么权利。聪明人都知道,在赤京碰到姓霍的和姓谢的,还是得给几分脸色的。据说这李悠某日上街,好像心情很不好,把霍府的一个狗腿打成了残废。霍勇连夜进宫向父皇告了状,还引经据典,说得好像打残了一个皇亲国戚一样。

李悠这个孩子,不知道是傻还是直,竟然又在第二天上了一道折子,痛陈朝中的各种利弊,尤其是把霍勇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波折,霍党咄咄逼人,秦奘和我舅舅王悦等几个大人极力保全,父皇才只罚了李悠禁闭。

小陆子向我详禀此事的时候,我不得不摇了摇头。李悠在北地呆久了,还真是掂不清赤京的形势。就算他是李氏的正统血脉又如何?霍勇这厮如今可是一手遮天,弄死一个两个的,眉头都可以不皱一下。前阵子上书弹劾霍党,最后死得不明不白的谏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怎么还傻乎乎地一个劲地招惹霍氏呢?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李悠惹事之后,宫里和朝里的矛头好像一下子都转到了他那边,我这个倒霉公主倒好像被人们彻底遗忘了。

遗忘的好处就是,我终于安生了几天,安安稳稳地到了大婚的日子。

大婚

大婚的前一夜,母后和安姑姑来看我。

我没出息地哭哭啼啼,抱着母后不松手。宫女给敷的保养的粉,糊成了一坨面团。

“暖暖,你不是小女孩了。”母后给我梳头,一下又一下。安姑姑提醒说三下就好,母后怔怔地答应着。最后三个女人抱成团,痛哭流涕。

后来,安姑姑为我去检查嫁衣,母后又拉着我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暖暖,婚后,李悠若带你离开赤京,就不要再回来了。”

“不,我要回来看父皇和母后。”

“父皇母后只要你开心就好,不要挂念。暖暖,你要记住,成婚以后,你的夫君就是你的一切,你要尽你的所能,爱他,照顾他,甚至是辅佐他,做一个好妻子。这是母后的嘱托。”

我点头,又想起这些天来的事情,忍不住问,“母后,他真的能保护我吗?”

“普天之下,只有他可以。”

“可是你看,他有些傻呢。居然得罪霍勇。”

母后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我的暖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他不傻,一点都不傻。你要相信父皇和母后的选择。”

是啊,父皇是天底下站得最高的男人,而母后是天底下站得最高的女人,他们的眼光一定比我的要好吧?

母后又仔细叮嘱了我一些事情,快三更的时候,才和安姑姑一起离开了。

我昏昏沉沉地,有了些睡意。刚要躺下睡一会儿,猛然瞅见窗户上有个影子。我胆小,唤了小陆子来看。小陆子持着木棍走过去,刚一推开窗户,就吓得跪到地上,“皇上!”

父皇在窗户外面瞅我,慈祥地笑了一下,“朕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小六这里来了。”

我连忙把父皇拉了进来。他好像又瘦了一些,脸上尽是骨头了。

我的眼圈泛酸,但仍是强笑着。

“傻丫头,你可别哭,明天要当新娘子的。”

“都是父皇惹我的!明明身体不好,还在深夜里乱走!”

“朕……”父皇摸了摸我的脸,眼角有几滴泪珠,“朕舍不得小六。”

“父皇!”我扑进他怀里,呜呜哇哇地大哭,像个小丫头片子。父皇轻拍着我的背,没有阻止我。我们父女俩一夜都在哭哭笑笑,像两个疯子,根本没说什么话。天要亮的时候,我趴在父皇的腿上睡了一会儿,然后喜娘就领着一大帮子人进来了。

父皇在,所有人都不自在,他大概察觉到这点,主动离开了。

我像个人偶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喜娘提醒着,见到新郎官之前,我绝对不能说话,否则就不吉利了。

其间我百无聊奈,忍不住数落给我化妆的宫女,“胭脂能不能不要这么浓?跟血一样。”

“公主!”一众人等扑上来掩住我的嘴,喜娘气得直跺脚,“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我被她们捂得透不过气来,便挣扎着说,“快松手,憋死我了。”

一屋子的人全部沉默。然后,一直无事可干的小陆子终于找到活了。那就是用各种方法堵住我的乌鸦嘴。

折腾了一整天,吉时终于到了,我盖上红盖头,被两个宫女扶着上了花轿。

轿子是要往宫外去的,喜娘在轿子外面低声叮嘱着,“公主,奴婢知道您很饿,但是手里的苹果是千万不能吃的。您要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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