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了。”
“大吉大利,公主,奴婢告诉您很多次了,见到新郎之前不能说话!”
我只能点头,对手里的小红苹果虎视眈眈。
人声,鼓乐声,充斥了我的世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暗地告诉自己,李画堂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个公主,不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男人的女人。
轿子安稳地停下来,喧嚣暂时散去。
喜娘在外面高声说了几句吉利话,我便听到有人在踢轿子的门,踢了三下。
虽然已经见过他,但此时此刻,身份立场完全不同,我仍然紧张得双手发抖。
我能感觉到轿帘子被掀了起来,而后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我低垂的视野里面。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我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我犹豫地盯着手中的苹果,磨磨蹭蹭地不敢去握他的手。
喜娘在外面催促着。我把苹果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不知所措。
“苹果你用一只手拿着,给我另一只手。”他说。
我抬起头,隔着红蒙蒙的盖头看他,心中忽然暖暖的。我把手伸出去,慢慢地放进了他的掌心里。好像许下了某种承诺。
外面的所有人都在喝彩,鼓乐又重新响了起来。他拉着我往门里面走,一路都没有放开我的手。在极致的喧闹声和贺喜声中,我们拜了天地,拜了父皇和母后。当喜娘说,“夫妻对拜”的时候,我好像第一次体会了,什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因为还有宴席,所以我被先行送入洞房。
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小路子一个伺候着。我着急地掀了盖头,指着像团鸡冠花的脑袋,小路子连忙摇了摇头。
我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又指了指手中的苹果,小陆子又摇了摇头。
我皱眉,小陆子连忙跪在我脚边,“公主,见到驸马之前,不能吃东西。您再忍忍。”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他赔着笑脸说,“奴才该踢。”
我没辙了。
小陆子怕我闷,一个劲地说话。从没想到李悠就是戏园子里的贵公子讲到谢明岚治水有功,从秦尧被霍羽欺负讲到太子监国。我一边忍着巨大的饥饿感,一边把手里的苹果偷偷凑到嘴边,最后趁小陆子不注意,狠狠咬了一大口。
“公主!”小陆子要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苹果下肚,虽然没有填饱我的肚子,但好歹减轻了饥饿感。小陆子蹲在角落里,再也不理我,只偶尔投过来几道哀怨的眼神,让我的后背嗖嗖地发凉。
就在我要忍受不了饥饿,扑向桌子上的点心的时候,李悠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喜娘和女婢。
喜娘先走到我面前,四处寻找了一番,然后问小陆子,“公主的苹果呢?”
小陆子无言以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一粒苹果不要紧。”李悠说,“也许是让野猫叼了去。”
野猫?!我咬牙。
“好。那新郎请到新娘的身边坐下,掀盖头了。”
我感觉到有人走过来,然后坐在我的身边。他的身体好像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一杆秤砣伸过来,慢慢地挑开盖头。我尽量表现得含羞带娇,自信能比过西施嫦娥,可是当我抬眼看到他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尽数成了灰烬。
就像西施犯在了范蠡手里。
嫦娥栽在了后羿手里。
而我,李画堂,掉进了李悠的眼里。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自托盘上拿过交杯酒,递了一杯到我面前。我痴傻般地看着他,也不伸手接,惹得站在周围的喜娘和婢女们窃笑起来。
“夫妻合卺,从此一心!”喜娘唱到。
我回过神来,匆忙地伸出手去,握到的却不是酒,而是他的手。
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我连忙收回手,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讲话,捂住了嘴。
他把酒杯推进我手里,然后绕过我的手臂,一扬脖,把自己的那杯喝了个干净。我窘迫地喝了酒,不敢再看他。
喜娘又命人把我的袍子和他的袍子连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喜娘和小陆子领着众婢女向我们行了个礼,纷纷退了出去。
洞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的脸烧得厉害,不知是因为穿得太厚重,还是蜡烛靠我太近。李悠轻轻动了动,自身下拿出一个东西。我偷偷看了一眼,顿时羞愧不已。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我刚才贪嘴吃剩的苹果核。
我大窘。恨不得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刚才坐下来的时候,他身体僵了一下,就为了这个吧?
他不说话,审视着那苹果核。
我连忙站起来,“我扔掉,我马上扔掉!”
可我忘了我的袍子跟他的连在一起。因为我起身的动作太猛,结果我们两个一起滚到了地上,我还把他活生生地压在底下。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嘶,这人睫毛真长,像两把小扇子。
他忽然伸出手来,按住我的肩膀,我这才发现自己快贴到他脸上去了。
我尴尬地笑笑,“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一手揽着我的腰,慢慢地坐起来,“饿了吗?”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这样的姿势,让我刚好窝在他的怀里,顿时心跳如捣,哪还顾得上回答问题。点头,摇头,点头,摇头。如此重复着。
他的眉心挤出了一个川字,就那样看着我。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李画堂,不要让我觉得,娶了你很亏。”
我怒了,“……李悠!”
“有力气吵架,不如吃点心。”他把点心端到我面前。
“我不吃!”
“你说的,饿了不要来找我。”
我彻底没脾气了。跟这人不能讲道理,没有道理可讲。
他要站起来,我也连忙站起来。为了防止摔到,我只能跟在他的后面,看他慢悠悠地洗脸洗手,然后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重新坐回床边。我低头要去解那个碍事的结,他却一把擒住我的手腕。
“脱衣服。”
“什么?”
“你不知道这个结不能解开么?把衣服脱了就可以了。”
“你,你为什么不脱?!”
“我怕你会扑过来。”
“……我……”我确实没把握。
“你如果打呼说梦话睡相差,最好睡地上或者那边的塌。”
“为什么?”
他悠然地翻开书的扉页,淡淡道,“我受不了那些,我也不想打女人。”
我愤懑地握紧拳头,父皇,母后,我可以悔婚么……
挑衅
全天下有比我更可怜的新娘子么?
肯定没有。
有谁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赶到冷冰冰的榻上,孤枕到天明的吗?
肯定也没有。
有谁没了新婚之夜,第二天起来又险遇火情,被自己的夫君狠狠数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