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身子,到底是不中用了。
“老五,放开他吧。”白若来喘了口气后,淡淡道。
老五不动。
穆双恼极:“你以为我刚要对你施暴?”他从白若来的眼神中看出了嫌恶。
白若来不说话,却是默认的意思。
穆双气极反笑,将手上刚扯下来的白若来的袜子扔下,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种人!白沉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法子知道你是白沉欢,而不是什么白若来!”
白若来哑然。
穆双继续道:“白沉欢,你的左脚脚踝处,有一颗红痣!纵使你让易人王改头换面变换了容颜,也总不至于将脚上的痣去了!”
白若来彻底呆了。
他的左脚脚踝处,的确有一颗红痣,只是穆双又怎会知道?这是极隐秘的事啊!
还有,他竟知道易人王!
白若来面色不改,心却颤动不已,“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双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你竟还不识我?”
与他共处一年多,白沉欢未能将自己认出,穆双心存期盼他是故意为之。
他知道自己是林家三少,所以见他行那盗贼之事,便劝说着让他改邪归正,并将他留了下来。而他又不便暴露身份,所以只作不识。
后来这个期盼被粉碎,白沉欢的一言一行皆表明,他真的没认出他来。穆双继续给他寻了理由,两人只见了一面,如今又时隔太久,自己从少年长成青年,容貌大改,他未认出,倒也情有可原。
可是可原归可原,心里还是顶不是个滋味,如今说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没认出,就别提多窝火了!
还有几个看到你裸着双足的样子的!
穆双是脑子犯了浑,硬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扯在一起,吃了莫名其妙的醋。
白沉欢又不是女子,给人看裸足打什么紧?
更何况就算见到他裸足的人真没几个,白沉欢又怎么知道看他裸足的那几个还记下了他踝上有红痣的事?
这些都是微乎其微的事,谁吃饱了没事关心这个?
所以说,穆双这回这通火,撒得是无理取闹,让人无语的很。
白若来虽然还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见着穆双又火又委屈的样子,也是无语的很。不过按他那么一说,自己该早就能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白若来蹙着眉,绞尽脑汁的想。
穆双不是他的本名,那么金月可是?只是生平也没认识过姓金的人啊!
穆双……穆双……
金月……金月……
豁然间,白若来灵光一现。
穆双,木双!
双木,谓之林!
姓林的,先前只认识北州林家的人,那么穆双?
白若来抬头细看穆双眉眼,琢磨一番,恍然大悟!
穆双,便是林!金月,便是锦月!
于是这与自己共处了一年多的人,便是北州林家三公子,林锦月!
而在十多年前,自己的确与林三公子在浮欢小筑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两人不过十几来岁,都是嫩稚的很。
只是,只是当时自己是裸足了?
而这林三公子还偏偏记下了自己踝上有颗红痣的事?
“你是林锦月?”白若来惊诧道。
穆双见他认出了自己,心里却欢喜不起来。
他对他挂念惦记情深似海十余载,他却对他未曾放在心上只如陌路,虽是早知如此想想应该,却依然愤懑不过,一口气堵在心口不得宣泄,难受的很。
这一往情深固然美好,一厢情愿却太过辛酸。
白若来见他默认,又是晕眩又是迷茫。
年代久远他记不得当初各种细节,对这位林三公子也不过就是一个大概印象,依稀记得桀骜不逊的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不知林锦月对他存了十余年的相思,故而看着他此番满腹委屈的样子只觉古怪。
只是这因缘际遇着实难测,本以为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因着这样那样的凑巧走到了一起。
一个是江南白家七少爷,一个是北州林家三公子,本都是金枝玉叶富家子弟,却偏偏各自隐姓埋名沦落进了尘埃里,再偏偏,又这么给撞上了。
确认是故人,老五的那把刀便再不能架着了。
白若来再次让他把刀放下,老五面无表情,迟疑了下,却还是把刀收起来了。
刀一收,滚滚杀气便全消失不见。
老五,就又成了那个老五。
穆双手摸着脖子,脸依然沉着,看着站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老五,嘀咕道:“你那若来客栈真是藏龙卧虎,跟着五木头待了一年多,竟没发现他是个练家子,隐藏的真是深啊!”
白若来目光微动,却是因为“藏龙”二字。
穆双看到了他的变化,心思一动,明白过来,想及先前秋素白的揣测,压低了声音问道:“白米真的是太子遗孤?”
白若来身子一紧,却不答话,只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穆双见他一副防范样子,心里又不爽起来,“你且放心,那些事,我死都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白若来沉吟片刻,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些事的?”
穆双身上,有太多的疑问。
穆双知道白若来的谨慎,心想若是不说个清楚,只怕他对自己也放不下心来,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只是说到被白若来气走那段,不免疑惑:“当时我怎么就被你那几句话就给气走了?”
白若来知道是那支香的缘故,却也不解释。
穆双也不纠结,继续往下说,说到在尹昌苦寻无果的时候,添油加醋的哀怨着……
白若来明白了来龙去脉,也明白了穆双对自己的情深意重,只是两者都太过复杂惊奇,一时竟也不知作何反应。
原来易人王是被这样带走的!
原来穆双跟七星梅园的主人是好友!
原来穆双对自己竟有那么深的情意!
可是不过一年相处,他为何有如此浓重的感情?
穆双没说这份情已经积累了十几年,故而白若来听着只觉突兀。
夜深了,月亮转过树梢,遮掩了光芒。
老五手上端着一盏烛灯,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室中二人还在说话,放下后又站立在一旁。
他对穆双还有些不放心,虽然看白若来的样子,已是没了方才的警惕。
穆双见老五不走了,有些嫌他碍眼。他有满腹衷肠未诉,有个旁人在,难免不自在。
他对老五虽有好奇,不过想来也只是一个有着好本事的仆从而已。
白若来见天色已晚,料也无事发生,便对老五说:“你先回房歇息吧。”
刚才穆双说的那些话,他也不好意思让老五听到。
老五面无表情,依言走了。
只是等到出了门的时候,一只手还是紧紧握住藏于袖中的刀。
身后依稀传来对话——
“老五是你仆从?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是仆从。他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