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穆堂主一叹,道:“忙也不忙,只是最近手头上有个册子,里面一些内容实在让人费解,正困惑着可巧两位就来了,不如说与二位听听,给穆某参详参详?”
穆小白被害,却不说为子复仇忙,只说为个小册子困惑,而且还特意请他们参详?花鸢与沈青愁闻言,便觉着有些怪了,但也没拒绝。
“那我便说了。”穆仁川收敛神色,道:“两位可知道我们三分堂有个‘小意阁’?”
二人表示不知。
“那里是三分堂情报资料汇集的地方,穆某半生心血便在其中,可以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隐秘,皆记录在案,略有风吹草动,三分堂定然是最先知情的。”
三分堂能在江湖上势力威赫,屹立不倒,必然不是一帮乌合之众那么简单,能混到如此地步,定有其出类拔萃之处
“今早,小意阁上了个册子,里面记载了一些近年来死于非命的江湖人物的姓名和生平,他们是——”穆仁川说着,眼睛或盯着沈青愁的脸,或盯着花鸢的脸,似乎是揣度他们的表情。
“……青川七凶’、天星帮‘赵五’、‘漠北双恶’宁氏兄弟,‘采花飞燕’燕千秋,‘杀人嗜血’程九命,‘刀下不留人’严霸,‘离魂索命子母镖’上官铁, ‘风流又下流’秦多宝,‘崆峒飞星’李玉芳,巨鲸门护法‘舍命钱’钱左,‘武当书生剑’丰俊……”
沈青愁本来气定神闲的表情,慢慢变僵硬了起来。
花鸢索性就放下了茶盏,冷冷的看着穆仁川,浑身散发着杀气,手开始摸向装着麒麟趾的荷包。
穆仁川嘴里念的,便是近年来死于他们手上的人名,虽然不尽全面,却掌握了十之六七。
“……零零总总一共四十二人,这也只是粗略一查,若是仔细找,相信还能找到漏网之鱼。”穆仁川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
“这些人相互之间并无关联,有的彼此都不认识,而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死后尸体被火焚,烧成了黑炭……说起来昨日马岭那边也闹过一场火灾,沈公子和花姑娘来的路上可有听闻?”
花鸢与沈青愁皆摇头,沈青愁还祥装费解的道:“两者有关联吗?”
“可以有关联,也可以没有关联。”穆仁川抬手拿起茶盏,开了杯盖方嗅了嗅,道:
“据我所知,这些人中黑白两道,各门各派都有,有的是恶名昭彰,有的是道貌岸然,有的是顶着侠义之名做些为人不耻的事情,其实不管是谁杀的,都和我们三分堂没有关系,至少我三分堂的人不涉及其中,因此穆某还能赞一句,这凶手倒是嫉恶如仇得很。”
花鸢与沈青愁耐心的等他继续说下去,看他卖什么关子。
“只是,那些与死者有关的家属,门派,好友定然不是这样的想法,若被他们知道凶手是谁,必然非得挫骨扬灰不可,你们说是不是?”
这事若是传出江湖,花鸢他们日后就要在无休止的追杀中过日子了,穆仁川是在威胁,花鸢与沈青愁都听出来了。
只是他们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究竟知道多少?
说来穆仁川自上次与他二人见面,就有心收服他们为己所用,因而回头对他们的底细有一番仔细的调查。
他半生心血建立的‘小意阁’可以说是江湖上最完善的情报系统之一,他们老早就注意到许多江湖人死状诡异,但怎么都查不出是何原因,遵照堂主的意思,往花、沈二人身上查,便发现了惊人的巧合。
于是才破解了这个谜团。
只是他们不是明月楼,明月楼与血屠渊源颇深,才能又推测出花、沈的身份,他们仅仅能查出的,便是二人杀害众多武林人士的事实而已。
其实,照花、沈二人低调诡秘的行事,能找到这一点,已经算是极不简单了。
“沈公子,你带来谢鸠平的人头,我十分感谢,可是你真的以为,那姓谢的小子在猫耳巷藏了个外室,我会不知道吗?”
穆仁川云淡风轻的再让沈青愁吃了一惊。
花鸢,沈青愁,都是何等狂傲的人,可是在这个老江湖的步步紧逼之下,已经完全收敛起了性子,再不敢放肆。
“我的人便埋伏在周围,据说,昨夜谢鸠平去了猫儿巷,然后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接着那里就失火了,等火灭了里头扒出了一具无头尸体,应该就是谢鸠平,另一具女尸,便是他的外室吧。”
说到这里,穆仁川突然转移了一下话题:“……我不得不说,你的轻功实在很好,那晚跟着你的四个追踪好手竟然没一个人能跟住你,我当时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不想今日答案就揭晓了。”
沈青愁低头不语,状若无意的端起茶杯时,偷偷看了一眼花鸢,见她正凛眉看着自己,心里突的一下,倒比穆仁川道破了他的举动让他更加不安。
花鸢的确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有许多。
首先,沈青愁破坏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便是她一直坚持的底线。
第二,他隐瞒了她许多事,尤其是这些事,她希望能听他亲口说,而不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
第三,原来那本《辕天补三式》是他故意让她发现的,他设计她!
这一切让她油然生出一股被欺瞒,被背叛的感觉,只是还面对着外人,没有发作出来,但是沈青愁能感觉到。
他对什么都无所谓,却常常不自觉的顾忌迁就花鸢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不愿意打破,她坚持的底线,他愿意去遵守,这都是因为他顾着她……
沈青愁不由舔了舔嘴唇,鬼使神差的道:“穆堂主果然手眼通天,不错,昨日杀人放火的便是我,不过谢鸠平的女人是自尽殉情的,非我所杀。”
这话明是对穆仁川说的,实际上是挽救些许花鸢对他的信任,不想让她生他的气,所以情急之下便说了谎。
穆仁川哪里会在乎这些,他放下茶盏,一直冷然的面容竟然缓和了一些,他缓缓的说:“我不管你们以前为什么杀人,又杀了多少人,也不管为什么要卖个人情给我,我只是想问——”
顿了顿,道:“若我以三分快意堂的大祭酒、二祭酒之位相待,你们可愿意投靠我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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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仁川已经展现了他的手段,花鸢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这些年里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太多了,涉及众多门派,而犯众怒的下场是很可怕的,其后果参见当年的血屠,便是那等厉害人物,还不是在苍碧崖群雄围攻下,差点送了性命。
而且他们心里有鬼。
江湖已经覆灭了一个血屠,是绝不会允许第二个、第三个血屠现世的……
穆仁川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并不知道他们杀人乃是为了修炼魔功,但是他们怕,怕这事儿一旦传开,终会有人察觉出来。
花鸢与沈青愁对视一眼,知道这事儿已经由不得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