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你修你的,我修我的。”
沈青愁深深吸了口气,只觉简直没见过比她更薄情寡义的女人:“究竟为什么非要这样?”
“你要三分快意堂,所以穆小白死了,谢鸠平死了,我也不得不杀了吉叔,还不论谢鸠平的女人和三分堂与九幽堂火拼死的那些人,那么以后,还要死去多少人?” 花鸢背过身去,不看沈青愁。
虽然说要分道扬镳,只是一时赌气,可仔细一想,也知道事情会朝着哪方面发展,要么自己妥协,要么沈青愁妥协,可是二人的性格又都不是会轻易屈服的,说不定到最后闹得更僵,断了往日情分,反目成仇都可能,这样想着只觉得心里凉凉一片,伤感不已,不觉就真动了离去的心思
“你说我虚伪也好,无谓也好,不得不杀,和好杀成性,罔顾人命是两回事,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住你,但是不代表我就得跟着你淌进这浑水里。”心凉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凉了下来。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真的要抽身而退,离了我?”沈青愁压制着心中熊熊怒火,道:“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是穆仁川要我们进三分堂,你若走,那些事他定会捅出去。”
“嗤。”花鸢讽刺的嗤笑:“不是还有你么,以你的手段,怎么会让事情那样发展?”
“你——”
沈青愁见花鸢主意已定,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狂躁,素日的冷静一丝不剩,只觉得一口恶气在体内乱窜。
仿佛有个声音再说,不能放她走,不能——
他本就恼火异常,又看到花鸢背过身去,看都不看他,就像是觉得看他侮了她的眼,要把他从她眼里、心理赶出去一样。
于是一怒之下,便抬手按住花鸢的肩膀,凶狠的将她扳过身来。
花鸢肩膀吃痛,她也是燥性子,狂傲惯了,哪里容得下旁人对自己动粗,回身便一掌向沈青愁劈去。
花鸢并非是要和沈青愁动武,不过是意图逼退他,所以这一掌不耍花俏,单刀直入,速度不算迅猛,却是内劲深厚,打得就是让沈青愁见势不对,自己闪开的心思。
不料沈青愁这个往日最是聪明不过的人,此时竟然犯了浑,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又是憋闷又是心痛,见那花鸢劈过来一掌,横了一心,不避不躲,也不运功相抗,硬生生扛下她这一掌。
花鸢一身蛮力过人,但凡是孔武有力之人,灵敏性上都差了一点,因而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收势已经来不及了。
沈青愁被劈得一震,五内如焚,喉咙一腥,一口鲜血欲喷出,却瞥见花鸢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担忧,于是又顿住了,强忍着不适将那一口血咽了回去。
他抬手用袖子擦去嘴边的血迹,有些气虚的道:“你要走就走,只管走,横竖你前脚走,我便后脚跟,三分堂不要便是了,穆仁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我们一起去亡命天涯,一起死就是了。”
花鸢她这会儿的气焰已经沉寂了下去,也不嚣张了,她无言的看着沈青愁,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应该是气话,他想方设法的混进三分堂,先是杀穆小白,后拿着谢鸠平的人头送礼,结果不仅混进去,还被穆仁川威胁。
一来他是本蓄意而为,二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这样不管不顾,就此撒手。
“只知道我要三分堂,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么?”沈青愁顿了顿,又问
花鸢摇头。
沈青愁不愿显自己虚弱,将脊背挺得直直,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道:“我处心积虑的布置这一切,只是因为不想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罢了!”
“上次?”
“明月楼,千里追杀。”沈青愁咬牙切齿的道:“你、差、点、就、死、了!”
那一次的事情,对两个人的影响都很大,他们也都清楚能活下来是侥幸,是明月楼中途诡异的放弃了追杀。
可是如果对方没有放弃呢?
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这种事情还会不会再发生?明月楼会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干脆再来个星星楼太阳楼?就算不说这些,明月楼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了,连三分堂察觉到了,我们还能藏匿多久?”沈青愁索性把话说开:
“我们过着离群索居,独来独往的日子,难道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们就只有两个人,若是日后面对险情,还不是自己靠自己去拼杀,那么是让你再死一次,还是我再死一次?”
沈青愁忘不了她浑身浴血的躺在他的怀里,嘴里不停的冒着鲜血,眼看就要一命呜呼的样子。
一想起来就后怕,虽然后来到底是救活了,可仍忍不住会想,如果没能救活,该怎么办?
他会怎么办?
事实上根本就不敢想。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救回你。”
“所以,我才要三分堂!要整个三分堂!不光要,还要以此立足发扬光大,这样我们遇到危机的时候,至少还有一帮人为我们去送死卖命……你懂不懂,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撩开你,或者是你撩开我!”
沈青愁字字铿锵,他本就是一个不惯于外露感情的人,却因为压抑的太久,以及因为花鸢说要离去而产生的悲愤,让他言语之间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震摄。
花鸢讶然的看着他,这一番言语毫不掩饰的说明了他的自私和残忍,然而又透露了某种如积压在万年冰层之下,呼啸着欲破冰而出的感情。
面对这样的他,就算明明知道不对,可她那颗心坚强的外壳之下,某个隐秘的地方还是被触动了。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手背上的血迹,心里一片酸楚。
“世上只有一个沈青愁,也只能有一个沈青愁。”
的确,若世人皆如他一般,这世上还有什么善恶美丑?
“我不想说伪善的话,毕竟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你不能将所有人都当做可以牺牲的工具,这样做也许能达到你的目的,可也将自己陷入孤立的境地。”
花鸢的拇指在沈青愁的手背上摩挲,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生得十分好看,连杀人的时候都透着股妖艳的美丽,此时却顺从的搁置在她的手掌里。
透过交握的双手,两个人内心叫嚣的情绪,便如驯服的猛兽,终于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我知道你孤独。”花鸢的轻声的道:“因为孤独,所以自私,因为自私,所以更加孤独。”
沈青愁对花鸢无法理解的执拗和依恋,何尝不是因为他的心里除了自己和她,空无一物?
被点破的沈青愁有些尴尬,却不忍中断这悱恻的气氛,他舔了舔嘴唇,装作无奈的道:“……你错了,我不孤独,一点也不,你信不信我现在走到街上,立马可以招来一屋子的人陪我。”
“如果孤独,便是淹没在人群里,也一样会感到自己孤身一人。”花鸢道:“鬼见愁,我也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