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阁前后二十四处“暗桩”,全部被清除,尸首已经移走,活着的人也控制住了,已经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
十里坡一战,花鸢和沈青愁浴血奋战,而到了狮子宅这边,就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了。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一声令下,自有人去拼命。
“难怪,我就奇怪,为什么他会让白尾鸢传信于我,原来是早被你收拢了……”
“白尾鸢传信?”沈青愁顿了一步,侧过头去,打量着花鸢:“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你派人传话之前,若非他言明伏击地点位于十里坡,我未必能及时赶到。”
确然,沈青愁能猜出此行有诈,花鸢也能猜到,但是若不是何平告知事具体位置,她只能追着他的脚步去寻,必然会花费许多时间。
“……原来如此。”沈青愁垂目,若有所思。
“怎么?”
“没,走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步入白阁小院。
“为什么?”穆仁川失了神色,一身的有气无力,一脸的灰败。
“为什么?”何平一笑,他有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平日笑起来很讨喜,但现在笑起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终于问了……我曾无数次的设想现在的局面,设想你问我为什么,然后我该怎么回答。”
何平是穆仁川的心腹,他待在穆仁川身边多年,穆仁川对他信任有加,他反水任何人都想问一句,到底为什么。
“其实答案,始终只有一个——因为你对我不公。”
何平收敛了笑容,忿忿的道:“我跟在你身边八年了,跟着你出生入死,可我现在仍是一个护卫,他沈青愁一入堂,便封了大祭酒,掌管青阁统领外务……你说,到底是我寒了你的心,还是你寒了我的心?”
这件事,当初他就有提及过,穆仁川却说,你才是我的自己人,不要多想。
一句自己人,听起来多么熨帖,可是又过了两年多,他还只是一个护卫,也许在穆仁川看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便是对他的信任,可是他要的不只是这个。
他还年轻,年轻人总是有理想,有抱负,有冲劲,便如年轻时的穆仁川,不也是有一身凌云之志,所以才从他兄弟们的手上抢来了三分堂么?
所以何平的心理,也可以理解,哪个有志青年,不愿展翅而起,一鸣惊人?而愿终年做个狗腿哈腰,里里外外伺候的护卫?
“……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一次次却都是提拔别人,根本无视于这些年里我的付出,你既然身为堂主,理应处事公允,既然不公,我为何不能反你?”
何平说到这里有些激动,这些内心的想法,他从不敢提,相反还要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现在能当着穆仁川的面说出来,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可是痛快之余,良心上对自己这种卖主求荣的行为,又隐隐感到不安,所以,他更要说服自己,是穆仁川亏待了他在先。
“沈青愁到底给了你什么许诺?”穆仁川一句话扣住重点,他会背叛,必然是沈青愁给的好处更大。
何平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从门外传进来一个声音:
“也没什么……不过是三堂主之位相待罢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沈青愁,他和花鸢已经进了院子,以他们的耳力,方才何平与穆仁川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在耳朵里了。
花鸢随在沈青愁其后,进门时不免多看了何平几眼。
奇怪的是,何平见了,面色不禁白了白。
花鸢和何平过去是有交情的,虽然两方阵营不同,可何平一直给她的感觉,是个可亲又性格大方的年轻人,所以她方才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的心胸也没有多么磊落。
何平面色发白,也是因为这个,他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话,显得多么小人,被一个昔日的“朋友”听到撞破,心里不免有些难看。
“三堂主年轻有为,身手不凡,又能识时务为俊杰,理应当此重任。”沈青愁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凉之气,踏足白阁的第一步,就感到阁内温暖的温度。
他已经将何平称呼为三堂主,便是已经将穆仁川当成了死人。
可是,穆仁川只是快死了,还没真的咽气。
穆仁川心里恨,最恨就是沈青愁。
虽然何平背叛他,但说到底,这一屋子的人哪个没有背叛他?
所以他也恨何平,却不是最恨。
只有沈青愁,若非他下毒,他不会“病”,若非他狼子野心,他不会失去三分堂,如果问,穆仁川死定了,临死之前最想拖谁一起下地狱,必然也是——沈青愁。
沈青愁带着胜利者的傲然,步步逼近穆仁川,突然——
穆仁川笑了。
真的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阁里,回荡着穆仁川的笑声,在所有人的安静的环境下,他的笑声显得别样诡异。
沈青愁与花鸢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沈青愁小儿,你以为真的是你打败了我吗?”穆仁川突然止住笑声,喝问道。
沈青愁只是挑挑眉,耸耸肩,没有回答,因为不必回答,三分堂的今天自然是他步步算计的结果。
“哼,我的确输了,却不是输在你的手上,你不会知道……我的今天必然是你明天的下场,这个局你已经入了,便再无逃脱的可能……”
穆仁川的话,实在怪异莫名。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沈青愁问道。
“这整件事情,其实是——”
穆仁川说到此,突然从椅子上骤然而起,势如闪电一般飞向沈青愁。
这一击,他拼尽了全力,方才他一直没动,也没有反抗,便是等着最后朝这这个人冲去,只要一招得手,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但是,但是——
他快,沈青愁的剑比他更快,他早料到他是疑兵之计——
却不料,一道红色飞出,还有人比沈青愁的剑更快——
是花,沾雪飞花的花。
鞋尖沾的白雪早就化成了水迹,而猩红色的衣角飞扬,端的是艳丽无方……那个人就像一抹何其张扬,何其怒放的血修罗之花一般,在冥川河水的彼岸,散发着迷慑而又惊心的姿态。
花鸢在沈青愁之前,截住了穆仁川,她用她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穆仁川另一只手攻过来,也被她钳住。
穆仁川怒目相向,花鸢轻轻一笑,笑得透出一丝邪气。
随后只听“咔咔”两声,穆仁川的双腕——碎了。
穆仁随之顿时太阳穴青筋爆出,眼里充血,只是咬紧牙关,硬是不哼一声。
“不要在这里杀人。”花鸢劝道:“我不想以后做恶梦。”
她面对穆仁川,可劝的却是沈青愁。
所以她的话,旁人都听不懂,只有沈青愁能听懂。
白阁有地龙,冬日温暖,花鸢早就看中了,若她日后在此入住,此地见了血终究不大好,尤其是故主穆仁川阴魂不散,那更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