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青愁“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对,不该在这里杀人,是我疏忽了。”
这边,穆仁川虽然断了双手,但他还有脚,他飞出一脚踢向花鸢。
这一次,花鸢手下留情,没有打断他的腿,只是隔开他的腿,往他腰部穴道上一点,穆仁川腿上失力,载了倒在地。
“那怎么弄死他呢,终究是不能让他活的?”
“好歹是一方人物,不必让他死得太难看。”
“你呀,就是太心软……”沈青愁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花鸢心软?谁信?
在场之人,便是何平在内,都觉得沈青愁说过了。
她绰号花煞,乃是最负盛名的煞星,方才还捏碎了穆仁川的腕骨,会说她心软的,这世上只怕只有沈青愁一人了。
但是谁又知道,其实……他说的也不全然是假的呢?
沈青愁从怀里取出两个瓶儿,一个白瓷瓶,一个青花小瓶,分别倒出一颗药丸,走近穆仁川,弯腰喂进他嘴里,然后直起身道:“丫头,我可是看你的面子,他很快就会浑身麻痹,浑浑噩噩的睡过去,毒发的时候一点知觉都没有。”
说话间,原本怒目相视的穆仁川已经开始眼神迟缓了,药力发作的倒快。
“不错。”花鸢点头。
虽然穆仁川要杀她,但她并不恨他,包括想方设法要杀她和最终被她杀死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恨。
人家要杀她,本就没什么不对。
她也杀过许多人。
大家都是一样的,走的一条你死我亡的路,谁也不比谁更高贵一些。
沈青愁一笑,击掌。
随着他击掌,门外来了四个人,四个人抬着一口棺材进了白阁。他们都是沈青愁的人,而棺材是给穆仁川准备的。
棺材是上好的,楠木所制,两壁雕刻云中鹤和驼山龟,盖子上则是松竹梅。
棺材一落地,便有人将盖子打开,里面很宽敞,还有一方青花瓷枕,一床寿被,相信睡在里面一定很舒服,如果死人有知觉的话。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剩请穆仁川入棺。
虽然穆仁川还没咽气,却要享受死人的待遇了,幸好,他现在眼神迷离,神经开始麻痹,已经不辨是非了。
抬棺的四人中有两个人走了出来,面色不改的抬起地上的穆仁川放进棺材里,就像他已经死了一般,还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落好棺板,准备抬走。
“慢。”沈青愁想了想,道:“钉子呢?”
棺材,自然是要钉钉子的。
沈青愁想要亲自钉上,不然他不安心,就像不看着一个人咽气,他就会活过来一般。
便有人找来钉棺专用的长棺材钉,沈青愁便接过,一根一根的用手给按了进去。
这份功力,除了花鸢,再次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
连何平都在想,也许穆仁川的末日,其实是他将沈青愁招募进三分堂就注定的,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久居人下。
所谓盖棺落定,倒有些像此时的情况。等棺材抬了出去,正是破晓时分,天亮了。
黎明过去,新的一天开始。
众人都是一夜未眠,大战刚刚结束,还不能休息,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沈青愁便先让花鸢去前头坐镇。
花鸢便先走一步。
花鸢走了,何平目送她离去,回头正见沈青愁望着他一笑,他也回之一笑。
随后二人都没有在白阁多留,同要出门,何平礼让沈青愁先行。
这是礼数,沈青愁日后便是三分堂的堂主,花鸢必是二堂主,他就是三堂主,自然该他让。
沈青愁又一笑,他的心愿达成,很是高兴,所以笑容别样温和。
他一边笑着,一边揽住何平的肩膀,边走边道:“日后就是兄弟,这一次突破狮子宅的防御,多亏了你,往后我们齐心,将三分堂发扬光大。”
何平点头称是,便在跨出门槛之际,突然听到沈青愁小声问了他一句话。
他楞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却在回头的一霎那,银光一闪,他的视线就变得很奇怪——好像景物在打转,他好像看到了一具站立着的无头身体,而那具身体——好像是他的!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看到自己的无头身体?
当然是在他的脖子被斩断,脑袋在天空飞的时候。
何平死了。
他死之前,沈青愁问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白糖糕好吃吗?
这句话很突兀,所以何平当时才没反应过来。
白糖糕本是他家乡的特产,他许久不曾回去过了,记得他最后一次吃,是当时是花祭酒的花鸢,外出办事的时候带给他的,为了答谢他赠送一只白尾鸢她。
那时候,穆仁川和沈青愁还未交恶,两方阵营关系没有后来那么僵,他偶然弄到了一对受过训练的白尾鸢,恰逢花鸢喜欢,他就大方的送给了一只她。
那两只鸢儿,本就是一对,一只公的,一只母的,送给花鸢那只,正是只母的……
第八十四章
九幽百母堂的堂主萧庆凤正在用早饭,将要动筷子的时候,听说二弟萧林凌回来了,他就叫人喊他过来一起吃早饭。
萧庆凤才三十岁,相貌清俊斯文,身材有些偏瘦,看起来颇有些文弱之气,更兼气质温文,每一个初次见他的人,都忍不住感叹,这人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个江湖帮会的老大,反倒像一个文士还多一些。
此时他穿着一身淡青色毛襟绸面大袍,端坐在桌子前,一手捏着汤匙搁在碗里,一手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低头垂目,若有所思。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便是吊门堡的总管杨寸心。
杨寸心和萧庆凤年纪相仿,是九幽堂青年一代的好手,更是萧庆凤的得力下属,江湖人称“算断肠”,不仅是说他会算账,算盘打得叮当响,可以把人家的肠子都算断,也是说他的铁算十八式,可以真的把人家的肠子绞断。
“大爷,要不要问问二爷……”杨寸心打量着萧庆凤的神色,问道。
“……还有什么好问的,那么多人看见了,难道还有假么?”萧庆凤淡淡的道。
“也许……是有其他缘故?”
“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做了便做了罢,我也不计较,可好歹也该赶紧回来报一声,他倒好,回来了就径自去吃酒玩耍,也不管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萧庆凤此番对自己这个弟弟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
在父亲萧双城去世的时候,萧林凌还小,可以说是萧庆凤这个做哥哥的兄代父职,一手抚他长大,便是武功也是由他启蒙,只是后来那小子长大了,就有了些少年脾气,而他又忙于堂内事务,疏忽管教,才让他如今跟个浪荡子似地,没个正行。
“这事还得和二爷好好说……”
“哎,寸心。”萧庆凤一叹,道:“你也知道,我过完年就三十一了,可如今子嗣全无……所以便是为了九幽堂,也不能再纵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