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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162)

朱小指看了沈青愁一眼,道:“因为糟践,它们一日的饲料,可供一户平常的五口之家一年用度不止,这等娇物,并不能入他的眼。”

沈青愁着实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照他所见来看,那位相爷,应该不会是心疼这些的人。

“我知道你怎么想,进门以来,沿途的花草树木,都属珍稀,一砖一瓦,必属精贵,比如那走过的那一行树荫,便是南蛮敬奉的藏香树,其香有醒脑之功效;飞过的燕雀禽鸟,是各地搜罗的珍贵品种;还有那假山,古怪嶙峋,铿锵棱角,风骨极佳,也是从东海遥运过来,历经岁月变迁,沾着海水沉淀,方才你只是从外头经过,改日我带你走进去,在里头闭眼聆听,隐约还能听到海水拍打岩石的声音呢。”朱小指笑道,也不知说的是真的还是唬人的。

“……以及桥上的白玉莲花,夜明珠心,还有这长廊顶上,当今画坛奇才李懵然亲画的福地朝阳图……我知道,但凡是见了这些的人,无不以为我义父个性骄横淫奢的不得了。”

其实沈青愁倒没有那么多见识,只是觉得这里的东西与别处不同,罕见少有,现在听朱小指说来,才知道原来短短几步路,一木一石皆有来历。

“但并不是这样,义父不能以常人度之,只不是位置太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有些事不得不为。”

这话有些古怪,难道奢华的事儿,还有人逼他做不成?

朱小指又笑:“你哪里知道,朝廷也有朝廷的规矩,他能有今天,可不是一人打拼出来的,也不是守着清规戒律就能守出来的,人在小时候,总是听父母常说,做人要诚恳老实,要做一个好人,可往往长大之后就会发现,要做一个活得长久的好人,其实要比做一个坏人更难,至少要更聪明,当官也一样,做一个活得长久的好官,要比许多坏官更坏才行。”

“那么照你说来,相爷究竟是好官,还是坏官?”沈青愁淡淡的问。

朱小指撇嘴一笑,可不敢随便定相爷的是非,于是道:“义父是有驾驭才能的人,好官他能用,坏官也能驾驭,不管外头怎么说他,义父总心若磐石,巍然不动,他只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心怀天下,却令人感伤的男人罢了。”

“令人感伤?”沈青愁奇了,朝中之事,虽在江湖,也略有耳闻,大多是言及皇帝儒弱,不重国事,亲小人远贤臣,权相坐大,排除异己,腥风血雨,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当今的李丞相,是个令人伤感的男人。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时候小小的牺牲,只是为了赢得全盘的布局,雷霆手段,也是为了施放更大的恩泽,义父心怀天下,自伤自苦,却无人知晓,岂不是令人感伤……哎,不说了,若有机缘,你日后自当知晓,我们快到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梅林。

一色的玉蝶梅,白似雪,冰清玉洁,绽放在枝头,每当有风拂过,便有零星花瓣碎然而落,轻得像羽,美得像梦,羡煞了人间。

朱小指敛气,道:“尽头的那座小楼便是了。”

梅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明瓦小楼,便是传说中的明月楼——明华清月楼。

明月楼就在眼前,今天之前,这事沈青愁难以想象,感觉中总觉得它应该更巍峨,更巨大,更凶残,应该在荒漠中,或高山上,或绝壁崖,总之刀光剑影,午夜凶杀。

但是,它就在那里,天气晴好,泥土松香,树影之间,那么婉约宁静。

瓦檐下吊着祈福的铜铃。

里头,还隐隐传来伴着丝竹的女子婉唱,依依呀呀,好像是在诉说衷肠。

他有点不信,但仍然迈步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

……八步、九步、十步。

他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年约二十多岁,眉如墨峰,双目幽深,相貌十分俊美,身穿绯红色织锦长袍,以墨带扣腰,广袖窄腰突欣长之姿,显丰神宁秀之态,一派怡然优雅之气,任是谁看了,也不免赞叹一声,好个天人之姿的卓绝男子。

花渐离!

不待想,沈青愁已出剑,杀了过去!

朱小指一愣,花渐离一讶,他也没想到,此时会遇见他。

“慢着——”朱小指忙呼。

花渐离已出剑——废话,还不抵挡,岂不找死。

于是两剑相错,发出撞击的争鸣,一把是紫檀堡的传世名剑,一把是妖红的‘白鬼哭’,都是百年名器,在剑器上,竟是谁也不多让。

但是沈青愁气势汹汹,冲杀过来,却是逼得花渐离步步急退。

花渐离索性以足尖点地,以四两之力迎上沈青愁的千钧之势,不断滑退的后果,便是被逼上了树。

只见沈青愁倾身向前,手中的剑与花渐离的剑仍是胶着,花渐离的脚抵在树上,身子与地面近乎平行,可是借着树干的反力,沈青愁也上前不得。

一朵残梅,恰时从树上飘落。

正好掉在其中一把剑的剑锋之上,立即分成两半,掉在沈青愁的脚边。

“花渐离,他是楼主的客人,还不收手。”朱小指娇喝。

花渐离冷笑,道:“果然是女子外向,看看你才不见几天,眼里竟没自己人了,也不看看,我要是收了手,他焉能放过我!”

是沈青愁要杀他,而不是他要杀沈青愁,立时收手,沈青愁必当挥剑直下。

“沈青愁,你还不放开,你想想你在谁的地盘上,也敢肆意妄为?!”朱小指转而又道,只是语气少了几分威胁,多了几分关切。

“不、放。”沈青愁眼神一敛,杀气四溢,对敌的花渐离看得清楚,他额头上已然开始展现青纹。

是修罗功!

他催动了修罗功!

若是以往,他人前多有顾忌,就算是催动修罗功,至少也会带一根额带,可如今,他是在明月楼的地盘上,从他们上次发动飞红杀花阵来看,他的秘密,人家早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何须再藏?

花渐离受到越来越强的压迫,勉力强撑,只听“咔嚓”一声,低头一看,脚下的梅树杆居然裂开了。

裂开,即将断去,届时花渐离可没有承力之地了。

于是他一咬牙,身形一低,旋身绕树而下,还未落地,沈青愁的剑又攻了过来。

花渐离早有此料,身子向后一仰,分腿而立,一只腿站地稳定身形,另一只以足尖踢向沈青愁的剑,踢开攻势的同时,借力凭空一翻,半空中徒然改势,对准沈青愁的腰腹刺出一剑。

沈青愁回挡,花渐离的妖红之剑,剑尖正好刺在沈青愁回挡的剑身之上。

花渐离冷笑。

沈青愁亦冷笑。

只是沈青愁额上繁复的青纹,显得更加诡异罢了。

花渐离见了暗道,此子习得魔功,内力比之两年前不知又进步多少,硬拼实不可取,不如以灵便取胜,便改走轻灵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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