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智,其实是不久前才开,而之前她和其他的小孩在智力上,并无二样。
沈青愁沉思片刻,的确,仔细回想起来,她身上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若非如此解释,他只会觉得她是鬼上身,但似乎这两种匪夷所思的解释中,还是她自己说的稍稍靠谱一些,这样想着,就信了她六七分,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隐隐有些艳羡,道:“若你说的真属实,那么老天对你太优待了,什么好事都给你占尽了。”
好事么?花鸢一想,自己之前还在苦恼纠结,可他这样一说,似乎又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吃亏,比别人多活一辈子(虽然前世命不长),成熟的思想拥有年轻的身躯,怎么都比别人优越一些,而且还有神力在身。
她回过味来,觉得自己的确占了便宜,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于是微微一笑,道:“确然,老天太优待我了,所以我是命中注定的福星,你可别跟我作对,否则老天会收你的。”
言辞间,颇有玩笑得意的意思。
沈青愁闻言一声冷笑,转而道:“好,我不跟你做对,就听你的,我把你送到昭南王府,到时候你就把下半册传给我,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说完,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意是抱怨花洗心太狡猾,将女儿生成这副德行,还托付于他,分明就是害他云云。
花鸢心情突然变得明朗,只当是没听见他说话,走到火堆边捡起插在地上的树枝,将上面串好的兔肉津津有味的吃进肚子。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就在这天月色昏昏的夜晚,枝叶重重的小树林中,幕天席地……两人面对面而坐,以掌对掌,同修修罗苦心经。
花鸢将沈青愁体内的混乱真气导出,只是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一次无法导出太多,只能分批进行,但于沈青愁来说,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
之后花鸢打坐,按照花洗心所教的方式行气,慢慢练化真气。
此前,都是花洗心直接将修罗经的内力哺给她,她并没自己练化过,因而初次依法行气,也在摸索之中,难免费了点时间。
待她完毕,沈青愁早已经和衣而睡,她也打了个呵欠,找了个离火堆不远的地方,将衣服裹得紧紧,也睡了去。
沈青愁那日自林间醒来,身体舒畅许多,体会了花鸢的好处,虽然他更想学会修罗经的下半部,奈何无法,只能接受现实。
他要带着花鸢去找昭南王,于是一路往南,行了四、五日,在玉溪镇上落了脚,玉溪镇南北交通便利,虽是小镇,却并不冷清,他们在此地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花鸢为他导出混乱的真气,已经尽除了七七八八,他的经脉畅通再不受堵,功力也有不小精进。
这一次,他要求在玉溪镇停下来,因为他“饿了”,需要再吸取真气。凡是练修罗经者,经脉以诡异的路径逆行,功法与其他武功内经大不相同。
打个比方说,一条河流自东向西,你偏偏要让它自西向东,背道而驰,那么就需要在“西”的尽头,有强大的冲击,导致水路逆行。若放到人的经脉上,也是如此,人的自身原体,是无法产生那股冲力,因而不得不借助外力,便是补充现成的内力,这也就是修罗经必须吸纳内力的源头。
因此,修炼者才会不可抗拒的想要吸纳内力,而如果强行按耐住不去吸纳,那么将会遭遇已经生成的魔功反噬,经脉寸断而亡。
沈青愁和早年的花洗心一样,四处“作案”,只是他更为小心,凡是被他吸取功力而死的人,必然会将之毁尸灭迹。
他和花鸢坐在路边茶棚,桌子上沏着一壶茶,他的眼睛不住在路上行人中流连。花鸢见他这几日古怪,随后也会意了过来,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当他的眼睛看着一对骑马的青年男女,男的生的俊秀,神色温柔,女的生的秀丽,含情脉脉两人身上各配着一柄剑,一看就是武林中人,他们虽然处于闹市,偏偏给人一种旁若无人的感觉。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会遭报应的。”花鸢压低声音,却能吐字清晰,重音在“报应”二字上。
沈青愁嘴角抽了一下,眼睛转了过去,望到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汉子身上,汉子一身劲装,腰间别着一把九环大刀,走路生风。
“这把年纪,娃儿都有好几个了吧,你看他手上还拿着一柄小木刀,可是在货摊上买给娃儿玩的?哎……他们可知道,以后再也无法看到爹了。”
沈青愁看去,那人手上果然握着一把小木刀,居然也是九环的样式的,想着,若他真有几个孩子,一把刀拿回去,孩子们是不是要抢打起来——呃,沈青愁神色一僵,极是郁闷,自己想这做什么。
再而,他的眼睛在行人中寻找,排除那些对他而言没用的普通人,最后看到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骑马而过的少年,那少年的打扮,颇有武当之风。
年纪太年轻了,修为肯定很单薄,食之无味碍…他有些苦恼和遗憾,后又一想,这到底是武林大派中人,说不准人家天资过人,又自幼习武呢?
正在他幻想出一线希望的时候,又听到花鸢道:“这么年轻,能有几年的修为……”
“够了!”沈青愁起身而吼,神色大为恼怒。
第二十章
他们正在街道上,因而他一声暴吼,惹得行人纷纷侧目,见之在向一个小女童发脾气,不免面露鄙夷之色。
沈青愁不知是羞还是恼,面色渐渐发红,凶狠得瞪了一眼花鸢,气呼呼的起身就走。
花鸢见他走了,也站了起来,随在身后。
“二位,等等,还没给钱呢!”小二连忙追了上来,花鸢年幼,沈青愁年长,他自然是拦住沈青愁管他要茶钱。
这就是现实,不管多么气愤,在外头还得付了帐才能走。
沈青愁摸出几个铜板儿,甩在小二身上,也不看花鸢,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花鸢急急去追。
“哼,德行!什么玩意儿嘛——”小二捡起掉在地上的铜板儿,翻了个白眼,转身招呼其他客人。
花鸢知道自己惹了他不高兴,默默跟在后头也不作声,他的脚步大,她的脚步小,他疾走起来,她无奈只能追着小跑,待到人迹罕至处,沈青愁终于停住,他知道她跟在后头,所以也不回头,道:“花丫头,我知道你手上很干净,你那个爹把你照顾得很好,那些腌臜脏了手脚的事情,不会让你去做,可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吗?不止是我,还有你爹又曾经历过什么吗?”
沈青愁现在,已经完全不将花鸢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了,尽管她此时面对他的背影无法看到,他的嘴角还是扯出一丝出嘲讽的笑容。
“你的过去和现在,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干净,是因为你在你爹和我身上得到了你想要的,可我们身上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其实归根到底,那些从别人性命上摄取的力量,你也得到了吧,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