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愁的话,无情的戳破了花鸢尴尬的处境,而花鸢一直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同时,她也看不到沈青愁挺直的背影。
这个少年,不管他高尚不高尚,自不自私,身上有多少不入流的品性,他总是把背挺得笔直,便是受人唾弃鄙视,也要如此,也许到死于非命的那天,他的敌人会发现,他的尸体比别人的更加挺直。
“不管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不是哀天悔命的那种,而是要大大方方的活下去,我这种人,是自私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小人,然而我就愿意这样,这就是我的命,我的路,而你看到的那些人,你只看到他们光明的一面,所以你同情他们,你不忍,可作为武林中人,哪个不是腥风血雨中过来的,哪个手上是真的干净?只怕便是杀了人,也自以为正义,然而他们又有什么权利可以结束人家的生命呢?死于他们手上的人,难道就没错杀枉死的,或者罪不至死的么?
他们还能披挂着一面仁义道德的皮子,不过是还没逼到那一步而已,假如今天我们和他们交换位置,他们下手不会比我更慢。
所以,你收起你让人恶心的伪善,自以为是的善良,麻烦你认清现实,那个无怨无悔掏心挖肺保护你的人不在了,以后你只能自己靠自己,如果你不愿意这样活着想要找死,麻烦你把心法下册告诉我之后,自己去找死,不要拖累我!”
沈青愁气势如虹,一席话说的花鸢无言以对。她修炼修罗经两年,蚕食她爹的内力,那天在树林中,也吸纳了他混乱的内力,否则她无法坚持到现在。
她很想告诉面前这个愤愤的少年,他说的这些话,她都明白,也知道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她一时还无法适应,这种扭曲的是非观和生存方式。
一个人只要有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为此他(她)什么都可以做到,她也想要活,然而,只是想,只是想尽力保持一个做人的底限。
“我累了,先回客栈。”花鸢疲倦的道,许多话在心里,开口就变成这样。
沈青愁始终没有回头,也许是不想看到她的脸。
花鸢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迈步,这一路上,行人纷纷望着这个小丫头,心想,这个女娃怎么哭了。
这天,花鸢听到隔壁的屋子,很晚才有人回,她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黑暗中,花鸢闭上了眼睛,尽力让自己快点睡着。
……
那天之后。花鸢与沈青愁朝着昭南王封地的方向继续上路,因为之前爆发了争执……是沈青愁单方面的争执,他便不再搭理她,也不叫她为他散功。
他不理花鸢,花鸢也硬气,便也不理他,两人之间淡淡散散的,如此过了近半月,花鸢隐隐感到身上有些不太对劲,似乎……要发作。
什么发作?还能有什么,修罗苦心经罢了。
修罗苦心经,因为每个人功力不一样,体质不一样,发作也不一样,寻常的话,吸纳练化的功力越多精进越快,要是不吸纳内力的话,比如沈青愁最多坚持两个月左右,而花鸢最多也无法超过一个月。
她虽然导出沈青愁的多余真气时,吸纳了一些,但这些真气,已经被练化过一次,就像是隔了夜的饭菜一样,色味效用差了很多,花鸢若一直吸纳这样的,经过练化之后的真气,只怕到死也无法突破第六重境界。
关键是这种次等的内力,她根本就“吃不饱”,所以没过多久,她又发作了。
一路上,她和沈青愁之间的气氛不大好,她也就强忍着,不去求他,但是这样,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其实虽然她强忍着,沈青愁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花鸢说身体不适,沈青愁就佯装不知,安排她和他在宜城落了脚。
这天清晨,她还在迷迷糊糊中,正在翻身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惊醒,便见有一个人站在她的床边。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窗外透进淡青色的光,那人毫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石雕,花鸢皱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跟我来。”沈青愁说完,走到床边,跳窗而出。
花鸢起身,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大清早的不睡觉,跑人家床头蹲着,究竟知道不知道人家是女孩子……她抬手抠抠眼屎,抹抹嘴角也不知道流没留下来的口水,披好衣裳,走到窗户口往下看了一眼,决定还是从门出去。
开玩笑,两层楼呢,她可不想没事跌到地上再滚一次。
当花鸢下楼时,沈青愁还在客栈门口面色不耐的等着她,见她来了也不说话,招个手示意跟他来。
花鸢心里忍不住好奇,究竟什么事情要搞得如此神秘。
一路上,他在前,她在后,一前一后的出了城,花鸢实在疑惑这人究竟要将她领到何处,便大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去了便知道了。”
宜城依山而建,出了城两人便进了山,不知过了多久,沈青愁在一个山洞跟前停住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他往里走了两步。
第二十一章
花鸢便跟了进去,此时天早已经大亮,花鸢可以清楚的看到,山洞里放着一个大麻布袋子,她走过去去解开袋口,里面居然装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她在玉溪镇,阻止沈青愁伤害的那个年青男子。
当时,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并肩骑马,她还对沈青愁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
“这是——”她回头望向沈青愁,身后却无一人,正在惊疑,只听外头“轰——”的一声巨响,天降巨石,封堵住了山洞洞口。
道是怎么回事?花鸢于沈青愁来说,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他并不会真害她,只是有些许情绪,却是难以言表的。
沈青愁自幼养在养父母家,不得见自己亲生父母,遇到个柳飞红,又是那般无情之人,再找到花洗心,也难续父子缘分,虽然他口里对他们不屑,可未必在心底最深处没有一丝渴望。反观花鸢,同人不同命,即便生母早丧,也有花洗心无怨无悔的付出。不说别的,便是同样习修罗经,起因和过程也是天壤之别。
换做任何一个人,处在沈青愁的境地,也不会喜欢花鸢,甚至心里会厌恶她。
沈青愁不算好人,但也不怨天怨地,只将花鸢当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罢了,然而她流露出来一种他所不具备的东西,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在健康环境下被人呵护出来的观念心态,简直是刺激他的神经。
所以,他在知道她发作之后,做了一个决定,这两天他一直私下在找合适位置,最后选择了这个山洞,昨天一夜未眠,寻找合适的下手目标,正好遇见上次在玉溪镇见到的那人,于是将之迷昏,弄了过来。
他把这人藏在山洞里,在另一边的山崖那里找到个巨石,一路用铁锹和石头撬过来(要是花鸢知道,就会说,这绝对是杠杆原理,古人的实用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