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为煞(72)

沈青愁又笑了,在他笑的时候,破金星君瞟到了他衣摆处滴下的血迹。他心念一转,抽出刺在沈青愁肩上的剑,要在对方发难之前,先发制人。

沈青愁看到了,只是身子迟缓了一下,竟然没有躲开。

便是在破金星君要将他一箭穿心的时候,有一只手拦了出来,抓住了将要刺入的剑尖——那只手套着细长妖娆的指套,其上勾勒着繁复曼妙的花纹,二指处的宝石泛着流光溢彩的润泽。

花鸢抓着破金的剑,冷眼看着他,一声冷哼,另一只手已然捏住了他的肩膀,流光麒麟趾细长的尖端,深深的扎进他的肉里。

“听说,你的铜皮铁骨已经破了,是吗?”花鸢冷冷道,而她的话音未落,额头上的青纹已经清晰可见。

破金感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极力要抵挡,然而罩门已破,真气再难以聚集,溃不成军。

沈青愁也将手伸了过去,同时额上青纹尽出……

……

昔日的破金星君,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被烈火焚之一炬后,沈青愁就感到身上乏力,瘫了下去。

花鸢忙将他抱住,他才没有跌在地上,而花鸢感到手上的湿意,才知道他黑衣几乎全被血染尽了。

她心惊,竟然这么惨烈?

其实她对土隐星君,又谈何容易,最后还不是用了红绡一丈绫才取胜?而沈青愁却是拼得货真价实,也许是无数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才觅得一个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

退下指套,她给沈青愁止血,才点了几处穴位,还没上金疮药,沈青愁就制止了她:“无碍,不过皮肉伤罢了,稍后再上药,我们得快走。”

是极,留在这里难保不出什么意外,趁现在赶快走。

花鸢闻言,轻轻将沈青愁抱上了马,回头在土隐星君身上补了一剑,彻底了结了他,便收了红绡一丈绫和金蚕丝,与沈青愁乘一匹马走了。

说起来,她与他二人在武功上,到底是沈青愁略胜一筹,过去二人行走江湖,她一来仗着年纪小,二来觉着他武功高,凡事多少对他有些依仗,而他也甚少让她失望或者小瞧,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狼狈。

也因为从未见过,这回见了,心里不觉有些不好受。

他们共骑一马,沈青愁的个子比较高,此刻又虚弱着,还要靠她策马,断不能让他在前面,挡了她的视线,所以她只好坐前面,让他在后面。

她又怕他掉下去,因而拉着他的手,让他环腰搂住自己。

“呵呵。”耳边传来他的轻笑,他此刻正靠着她的背,脑袋耷拉在她肩上,那呼出的气,磨得花鸢耳畔痒痒的。

“怎么……怕我掉下去?”

“那是,你这样子我回头弄点猪血给你补补还能上路,若是跌下去摔断了腿脚,我还得请大夫跟你接骨……你抓紧点,若真的摔断了腿脚,指不定我嫌麻烦,把你就地活埋算了。”

沈青愁又一阵轻笑,将花鸢耳畔都吹红了。

花鸢恼了,回头瞥他一眼,正好和他垂下的脑门儿轻轻碰了一下。

她只好把头扭回来,复而叹了口气,从来只见他趾高气昂,哪里有像现在这样过?算了算了,不计较了。

其实说起来,破金的武功比土隐高,这回倒是他吃亏了。

沈青愁靠在花鸢肩膀上,马背上颠簸,颠得他身上痛,一痛他就呲着牙笑。

不笑怎么办?难道哭啊。

正在默默叹气的时候,就感到马速慢了一点,还听见前面的人说:“你若是痛,喊出来也不要紧,没人会笑你,等会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练修罗经,你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好。”

他们同修修罗经,益处总比较大,虽然未必能百病全消,化瘀生肌,但对他精力恢复确然有很大的帮助。

“哼。”沈青愁哼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花鸢身上,神色柔和了下来,嘴里却道:“谁说我疼?莫名其妙,我一点都不疼,你骑快一点,怎么这么慢?”

“……”

“叫你骑快一点……你是骑马还是骑乌龟啊——”

“你闭嘴,我的脚底穿了,双腿都要废了,你不疼我还疼呢。”

“那好,骑慢点,我迁就你……”

“……谢谢您老大恩大德。”

“呵呵。”又有人轻笑。

“别笑了,你安生点行不行。”某只的耳朵又被吹红了。

“好好,呵呵。”

“我要杀了你——”

……

……

----------------------------------------------------------------------------------

人总是以为自己很强大,可以做到许多事,然而世事无常,在它面前,就算是再精于计算的人,也只能软弱的哭泣绝望。

就像是面对顺流而下的水,没有人能让它逆向而行。

就像是站在山脚仰望高山,只能让人感到自己的渺小。

在数日之后,夜色来袭的清波河,就像一只张着嘴吞噬一切的妖魔,张牙舞爪迎接着属于它的盛宴。

浮在水面的沈青愁,双目被恐惧浸满,从未有过这般的绝望无力。

“花丫头——”漉漉的头发耷拉在他脸上,他一抹脸,让自己能看得清楚一些,可是天色越来越暗,所入眼的只有鬼魅一般的湖面。

他哆嗦着苍白的嘴唇,焦急的大喊,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花丫头——”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潜藏在暗处,妖魔的嘲弄。

他一次又一次的潜入湖里,心却一次又一次的沉下去,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裂开,但他感不到痛,任鲜红的血液淡化在冰凉的河水里,他始终找不到那个人。

“花丫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丫头,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他不会知道,其实刚刚他差一点就找到了花鸢,在她被流水冲走之后,他已经找到了她刚刚在的水域。

然而便是相隔的数秒钟,让他们失之交臂。

四面八方的湖水淹没了花鸢,她的奋力挣扎显得那么的无用,越是挣扎,便沉得越快。

她刚刚似乎听到沈青愁的呼喊,想要向他求救,可是一张嘴水就涌了进来。

她窒息难受,幸好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曾经以为淹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就连呛水都让人那么难受。

现在才知道,当水浸满了鼻腔和腹腔,难受的感觉只有片刻,很快会感觉不到了。

因为大脑的缺氧,根本就麻痹了任何痛苦,感觉不到痛苦,反而很安详,安详到可以放心的睡去。

她的身体松软了下来,不再挣扎,紧握的拳头也松开,整个人飘荡在水里,就像是在遨游天际。

听闻,一个人死的时候,过去种种会如走马灯一样回放在脑中,是否她正在经历同样的事?

为什么,她的嘴角会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就像是已经进入了,最甜美的梦乡……

……

河水荡荡漾漾,将一块块木屑和残碎木板、木片推向岸边,在阵阵河水拍击礁石的声音中,子规鸟凄切的啼声清晰可闻。

上一篇: 山下的男人是老虎 下一篇: 九鬼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