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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热恋(28)

大家的好意,林莫奈感激,但也心有负担。

她欠陆沉水很多,她励志要偿还,但短时间她都不具备偿还的能力。

她感恩,也希望尽量少欠点,所以主动表示:兼职自己找。

“如果我实在找不到,再麻烦你,行吗?”她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视频电话,最终以段修成手机电池电量告急才结束。

离山城烟酒行不远,她拒绝他们的护送,一个人回去了。

林莫奈回到店里,替换赫苏青,让她去休息。

两人拉扯一会,她搬来凳子放旁边,赫苏青坐着休息,她站在柜台上,边写寒假作业边收银。

冬天的夜,来得早。

不到18点,门外一片黑蒙蒙的。

林莫奈低头正写作业,突然一阵风灌进来,她习惯性地抬起头,招呼客人。

竟然是左子明。

他站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双眼都被遮在阴影里,阴暗又吓人。

林莫奈的心提到嗓子眼,故作镇静地看着他,他要了两盒软中华,又要了两瓶红星二锅头。

临走时,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回头看她。

赫苏青不知缘由,主动问:“小伙子,还需要什么?”

他没做声,门被重重地关上,林莫奈偷偷松口气。

“咱们还是早点关门吧。”赫苏青似乎也察觉到刚才来者不善,“阿水不在,咱们两个得注意安全。”

林莫奈点头,收拾作业本,准备关门。

门又被拉开,寒风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林莫奈倒退两步。

来者是精壮的男人,剃着光头,一脸横肉,最离谱的是大冷天他只穿了个T恤,手臂上泛青的纹身狰狞恐怖。

赫苏青瘸着走到前面,示意林莫奈到里面来。

光头男摇摇晃晃,明显是喝多了,他也不说买东西,站在原地张望。

“你要买什么?”赫苏青主动问,光头男凶巴巴瞪一眼,“不买东西不能来?”

果然来者不善,林莫奈余光瞟到柜台里的棒球干,那是陆沉水临走前放到里面的,以防万一。

万一,还真来了。

赫苏青好脾气地笑:“可以可以,我这不是问问吗?”

光头男骂骂咧咧,摇摇晃晃要往里面走,林莫奈怕他发疯,再砸坏东西,便要跟着往里走。

赫苏青扯住她,示意她站在柜台里。

“小伙子,里面没东西,都在门口这边呢。”赫苏青语气一直不错,没硬生生往外推,光头男脏话连篇,最后说到主旨:“姓陆的呢?”

赫苏青正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林莫奈拿着赫苏青的手机过来,开了免提,扬声道:“陆沉水,你几点回来?有人找你。”

陆沉水懒散的声音传来:“老谢,有日子没见,别来无恙啊。”

秃头四处看了看,最后盯着林莫奈手里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林莫奈,骂道:“你小子TM越来越嚣张了。”

“呵。”陆沉水轻笑一声,直白道:“我这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他语气陡然冷峻,透着狠厉:“我就弄死他。”

老谢脸色绷紧,眯缝的眼睛睁开了点,陆沉水深吸口气,似是不耐烦压着火气道:“你现在离开,我当做没事发生,你要是敢在我店里撒泼,后果你知道。”

他说得又慢又狠,每个字都跟一把刀似的,充满侵略和攻击性。

“你也不用嚣张,”老谢怕了,慢吞吞退后两步,笑得奸诈道:“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吧你。”

老谢摇摇晃晃到门口,色眯眯的眼睛打量林莫奈,她只觉得恶心。

赫苏青挡在林莫奈前面,老谢抬手指了指她,满脸横肉笑得直颤:“小丫头,你长得挺带劲儿啊。”

林莫奈一阵反胃,她把门锁上,两人都松口气。

陆沉水在那头宽慰道:“没事,锁上门,上楼休息。”

林莫奈被吓得精神了,赫苏青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笑了笑:“是不是吓到了?”

她慢慢走上前,把林莫奈抱在怀里拍了拍:“不怕,阿姨在呢。”

突然而来的温暖,差点让林莫奈哭出来。

她突然想起,读书时,她有次放学回家被人跟踪。

林莫奈惊慌跑到家,父母没有关心她,反而数落她,不该穿着新买的裙子去上学,露着光溜溜的两条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她很委屈,再也没穿过裙子。

晚上,大概是担心她会怕,赫苏青主动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个房间。

林莫奈确实有点怕,以往一个人扛着也扛下了,现在有的依靠,她好像也变得懦弱。

两人躺在床上,赫苏青和她聊起过去的时光。

她独自一人来山城打工,在车间出的事故,老板不肯赔钱,反而开除她,打官司也没钱请律师。

她被逼得没活路,打算去山里找个清净的地方结束生命。

“那天下雨,我一个人在雨里边走边哭,阿水开着车从我后面过来,问我要不要搭车。”赫苏青拒绝过,但陆沉水主动推开车门,让她坐进来,“你看他多好啊,我浑身脏兮兮,都是水,他也不怕我弄脏他的车。”

陆沉水直接把她拉回山城烟酒行,没问她怎么了,只是用商量的语气说店里需要一个人帮忙,问她愿不愿意。

“我觉得有些人生来就像是光一样,能在别人走投无路时,给别人照亮一条路。”赫苏青因此落在烟酒行帮忙,陆沉水给她开工资,包吃住,叫她赫姨,逢年过节还张罗给她放假。

“我不用他放假,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赫苏青笑呵呵的,她翻身拍了拍林莫奈,轻声说:“阿姨跟你说这个,是想说,我认识阿水到现在,他店里来过很多人,尤其是找麻烦的人,他的店也被砸了多少次。”

生活无论怎样坎坷,陆沉水都没放弃,他依旧会修好山城烟酒行。

赫苏青以为他是热爱生活的人,但有次听他打电话,亲耳听到陆沉水说:“等我办完自己的事,店就留给赫姨,我也没什么留恋的,死了就死了,一条烂命。”

赫苏青拍着心口,哽咽道:“我当时听得难受,他不爱说,但他心里都是事儿。”

她抓着林莫奈的手,轻抚道:“你来那天,阿水已经整整半个月没说话,一直坐在电脑前面,我当时真担心,今年1月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

林莫奈听着赫苏青的话,看见了另外一个陆沉水。

她看见的陆沉水是淡漠寡言,有时凶巴巴,但有时也会幼稚,还有点冷幽默的可爱。

但赫苏青描述的陆沉水,活在黑暗的深渊,悲观又消极,他的身体站在阳光下,但灵魂已经在不见光的地狱开始腐朽。

林莫奈听见哭声,眼眶泛酸。

心疼赫苏青的遭遇,更心疼陆沉水,他不过19岁而已。

她抽出纸巾给赫苏青擦眼泪,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的话,赫苏青拉着她的手,感慨道:“阿水认识好多人,但他只有看见你的时候,眼睛是亮的,我觉得,你或许也是一束光,能给阿水照亮一条路,可以的话,希望你也可以多陪陪阿水,多鼓励他,让他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