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
“坐下来坐下来，陪本大爷喝一杯。”
“诶？”
“快来快来。”
岳旻“唰”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与此同时，一根筷子“噗”地扎进木质桌面，分毫不差地嵌在混小子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的空隙处。
“谁？！”混小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把双手搁进衣袖，站起来环视四周，只觉得每个人都有嫌疑。
“走、走着瞧！”混小子撞翻了身旁的椅子，踉踉跄跄离开酒楼。
岳旻低头看了眼正用单根筷子挑着牛肉送进嘴里的凌珑玲，重新坐下。
舟槿左顾右盼，目光落在救命恩人身上，不假思索便快步上前。
“刚才真是太感……”右脚绊到左脚，托盘上的空酒壶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噗”地掉进一大盆酸辣牛肉里，汤汁四溅。
“对不起对不起，走得太急不小心……”舟槿笑容可掬地打躬作揖。
“……”
挂在檐瓦的冰柱在阳光下晶莹透彻，落下成串水滴，啪嗒啪嗒。
舟槿诚恳地笑问：“两位女侠高姓大名？”
凌珑玲捏起衣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牛肉汁，冷哼一声才道：“无名。”
岳旻将已经伸到一半的手绢收回怀中，淡淡地回答：“无名。”
“好巧哦，我也无名。”舟槿笑眯眯地指着自己。
观城远近驰名的不是云景楼大厨师酒鬼王五亲手烹调的麻子鸭，不是西街口摆小摊儿的胡麻子家传秘制的酒鬼花生，而是供奉在城隍庙里有求必应的活神仙……和专治百病被大家称为活神仙的苗煌丞。
上吐下泻头脑发热四肢无力风寒感冒风疹花柳？服药三天，铜钱两百。
跌伤扭伤剑伤刀伤烧伤烫伤？服药七天，外敷半月，铜钱五百。
夜盲牙疼脚气大脖子？外敷内服一个月，铜钱一贯。
中风偏瘫肺痨霍乱痢疾？不好意思，东主有喜，停业半月。
“那么失忆呢？”凌珑玲扬起下颚神色漠然地问。
“请问是你们中的哪位？”苗煌丞弯下腰，不知道在桌子底下翻找什么。
舟槿看了一眼负手静立的岳旻，歪着脑袋柔柔地笑语：“我们三个都是呐。”
一块陈旧的朱漆木板被“咚”的一下竖直放到桌上，乍一看还以为是块神位牌。
上书：东主有喜，停业半月。
“噢，不好意思，拿错。”苗煌丞看了看木牌的内容，搔搔后脑重新换上一块。
上书：疑难杂症者，需留医馆观察，食宿计费，医药另算。
作者有话要说：祝别扭的小孩生日快乐～
24、第一章
苗煌丞说：“敝人做的是小本生意，医馆地方不大，所以请三位姑娘尽量在有限的空间内合理利用每一寸宝贵资源，值得注意的是，过多的微小利益分散只会造成总体利益流失，唯有回笼、结集、凝聚，才是兴旺发展的强有力根本。”
凌珑玲双手环在胸前，斜睨了一眼靠在门边默不作声的岳旻，问：“你听得懂她说什么吗？”
岳旻目不斜视，冷淡地轻“嗯”一声，含义不明。
舟槿歪着脑袋笑容和暖地道：“她的意思是，我们要住在同一个房间。”
同居的第一件事是打扫卫生。
医馆的客房终年堆放杂物，门户紧闭，不见天日，扑鼻而来的是岁月沉积的陈腐味道。
苗煌丞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挥扇着飘浮在半空的灰尘，慢条斯理地道：“无论治疗什么疾病，最有效的灵丹妙药都莫过于——运动。那么，我继续到外堂救济众生，请各位尽情体验治疗的乐趣。”
“哼。”凌珑玲无动于衷地环手斜倚在门边，没有丝毫要参与的意思。
岳旻一言不发地找来抹布，熟练地擦拭窗户桌椅。
舟槿卷起衣袖，双臂卖力地挥舞，扫帚立刻在地面扬起尘埃无数。
“喂喂喂！扫地之前不会先洒水啊？”凌珑玲捂着鼻子抱怨。
“噢。”舟槿笑眯眯地放下扫帚跑去打水，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木盆摇摇晃晃地走回来，未及进屋，木盆“砰”地撞到门边上，覆水难收，哗啦啦地浇了大半在凌珑玲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门口那么窄……”舟槿蹙起双眉，表情无辜又无害。
凌珑玲脸色微微发青地瞪着她，好半晌吐出两个字：“毛巾。”
“噢，我现在去找，这个请先帮我拿着。”舟槿双手一松，木盆便“砰”的一下掉到地上，弹开，倒扣，最后盖在凌珑玲的左脚上。
岳旻擦完窗户桌椅，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床褥，抱到床上，抖开，咳咳咳咳，都是陈旧味儿。
“你有看到我还没伸手去接的，是吧？”凌珑玲咬牙切齿地问。
“诶？我以为你接住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松手太快。”诚恳的语气加上纯净无垢的笑脸，让人不忍生气。
一只小强被惊动了，好奇地从床底探出脑袋，岳旻的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还来不及动作，凌珑玲已经长剑出鞘，但见屋内银光乍现，漫天剑影，璀璨生辉。
“好厉害呐。”舟槿由衷地赞叹，璃墨的杏眸内荡漾开一片粼粼水光。
岳旻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研究着小强的遗体，喃喃自语：“本以为那是碎尸万段的招式，但和上次猎到的野猪一样，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
“烤野猪？”舟槿捕捉到那关键词语，眨巴着双眸，满脸神往。
凌珑玲将盖在脚上的木盆踢开，还剑入鞘，满脸嫌恶地“切”了一声：“野猪肉又硬又粗，还没有酱油调味，难吃死了。”
“但是可以两个人一起游山玩水，浪迹天涯，真好。”舟槿弯起唇角，笑容如沐春风。
岳旻捏着小强的触角，提起，再扔出窗外。
凌珑玲对上她惊羡的视线，非常不以为然：“从樟城到这里算不算？”两个城镇之间隔了一座小山，游山玩水倒也牵强，天涯却仍在天的那一头。
岳旻用抹布擦干净舟槿在地面上制造的水渍，顺便扫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舟槿拉开椅子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发现里面没有水，于是又放下。
凌珑玲在她对面坐下，将剑放到桌上，左手支着下颚，爱理不理地看了舟槿一眼，终是开口回答：“醒来的时候在井底，就我和她两个，不知道怎么掉下去的，花了一番功夫才爬上去，结果看见周围全是被烧死……”
岳旻手上的扫帚扫在了凌珑玲的脚上，她抬头淡淡地看她一眼，缓缓地道：“让一下。”
凌珑玲将脚抬起，没再说话。
舟槿半眯着杏眸看了看岳旻，也没有再问。
门外传来脚步声，苗煌丞探头进来，满脸惊喜，连声称赞：“果然团结就是力量，不如顺便把我住的那间也打扫一下？”
舟槿笑眯眯地看了过去，凌珑玲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岳旻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