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南宫春华的情况,有一点不一样。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结果而言也不算太坏——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能容忍一个他原本以为早已掌控住了的棋子,在他的意料之外,成为其中关键。
南宫春华在信里毫无保留地坦露她对易阳的信任,急切地要求她的父亲保住易阳,并信誓旦旦说自己会查出真相。
从信上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这绝对不是她为这事所写的第一封信,从事后查出的那太监前几次出宫时间来看,月炙情形变化的原因正是她的信。
事关月炙重臣,月炙国王居然如此听信自己的女儿。
在他舒言的宫中,不到一年,居然就能有宫人会为了给她送信而卖命。
那个女人还是他的皇后。
他是对棋子没感情,但是他不喜欢可能脱离控制的棋子。
出了屋后,舒言一路朝自己的寝宫走去,然后看到南宫春华就坐在途中的园子里等他。
自从出了由舒言导演的月炙那档子事之后,舒言一直有意无意地冷落南宫春华,算上立妃之前和立妃之后,好像已经半个来月没见过她了。
她这是因为他立妃了,还是因为她发现她的信笺被截了?
舒言停下脚步,看着她稍稍想了一会儿,决定改道。
南宫春华追上他,红肿着眼睛问,“你都知道了?”
看来是因为信笺被截——舒言回头冷笑:是,他居然才知道。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她急急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易将军不可能干那种事情,一定另有其人!我自作主张,只是想查清楚……我知道你一直很生气!但是我真的……你不用因为这个去找别的女人……”
哦?这丫头以为他立妃只是和她置气?而且看来这丫头还不知道这是在和他作对?舒言笑了,“另有其人?那么你觉得,是另有哪个其人?”
南宫春华脸色一白,半晌没吭声。
“如果不是那个什么易将军,你觉得还能是谁?”舒言道,“我觉得肯定是他。你是我的皇后,如果你信我,你就应该站在我这一边。我希望你能马上让你的父亲将那个罪魁祸首给交出来——如果你不愿意,我希望你至少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她紧咬嘴唇,直直看着他,然后道,“我当然信你。”
舒言微笑,“然后?”
“但是,事关我的国家,我不可能不插手。”
“你现在是我的皇后。”舒言道,“你刚才说,你的国家是哪?”
南宫春华再度沉默。
舒言转身就走。
这丫头还是信他的?
好吧……
原本舒言是觉得,如果在对付月炙之前就除掉南宫春华,会打草惊蛇。
现在看来,如果等到对付月炙的时候还留着这个女人,她绝对会是个障碍。
南宫春华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棋子。
哪怕这个棋子信任他。
下了早朝,舒言将收到的公文摆放在桌上。
公文中有一大半都是要求讨伐月炙的,舒言很满意。
曾经的蒲右相虽然早就被舒言剥了权,之后也一直挺安分,但是在需要的时候,蒲方远在朝堂间的影响力依旧强大。
自从假蒲萱的尸体被挖出来之后,每天收到的公文都让舒言很满意。
现在月炙要保易阳,主战情绪更加激昂,但主和派也不是没有:毕竟舒言这江山可说有一半是月炙打下来的,两国又刚结姻亲。
“最近皇后的状况不是很好。”舒言向被他召进书房的宁夏说道,“你多去她那走走,多帮她看看,和她把关系拉近一点。”
宁夏点头,他听出重点在最后半句,舒言想让他扮演一个皇后党。
宁夏是一个御医,凭他这个身份要接近宫里任何人都容易,要扮演任何一方的人,然后做点什么,都可以让那个人万劫不复。
宁夏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想到舒言接下来的命令,但是他只能点点头,先将现在的命令应承下来并努力做好。
然而……
“如果安青还在……”宁夏突然道,“其实把他打成叛徒那招,早就能用了吧?你是为了他才缓了这么久吧?而且直到现在你还是任他逍遥,你对他,向来是和对我们这些人不同的。”
舒言愣了愣,惊讶地看了看眼前的人,然后皱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在掳一条龙的逆鳞,宁夏知道,但是这些话他不说不甘心,死都不甘心,“为什么你总是对他不同?因为他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不会向你谄媚,总是一副真性情的模样?”
“如果你想说他也会和你一样总是看我的脸色,然后不露痕迹地装作没大没小直抒胸臆,我知道。”舒言道,“其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看得出来,其二,就算是假的那些,他也假得比你要自然多了。”
宁夏咬了咬牙,“他……”
舒言朝外挥了挥手,“闭嘴。”再没多说一个字。
宁夏站了片刻,脸上红了又白,然后躬了个身退下。
舒言伸手按了按额头。
宁夏这个人,实话实说,还是挺有用的,人也不笨,以前也一直挺好,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还有安青……
舒言将手移到自己的胸口,按了按。
他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安青。
宁夏急急冲出宫门的时候,正遇到两个人在宫门附近谈话。
昨晚那个副将伸手招呼了他一声,然后领着另一人走过来。
“你就不能谨慎点?”宁夏压低声音,“这么多人在场,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认识吗?”
副将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好吧……晚上到我家来,叫上其他人一起,我请喝酒……我们好久没一起聚过了。”
“听起来不错。”副将挠了挠头,“但是你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宁夏摇头,急急走掉。
晚上,数人走进宁夏家里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给自己灌酒。
有个矮个子的皱了皱眉,然后问道,“陛下让你干什么了?”
宁夏放下酒坛,“暂时还没让我干什么。”虽然未来已经可以预见。
“那你怎么……”
“我当着殿下的面,说他对安青和对我们这些人一向不同。”
“你!”旁边一个黑皮肤的瞪大眼睛看着宁夏,“我知道你一直不服安青,但是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有什么必要说这些!特地让陛下不愉快吗?”
“这怎么了?他会介意吗?”那个副将倒是满脸的无所谓,“他都不介意自己被戴绿帽子……”
宁夏直接一个酒坛子就朝那个副将脸上扔过去,“你还敢说!他不介意那是因为你运气好!等到他哪次介意了,有你好受的!”
副将接过酒坛,满脸不解。
“我说他对安青和对我们这些人一向不同。”宁夏深吸了两口气,继续道,“他没否认。”
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