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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忧(34)

十三年前,三皇子被发配垣州。

四年前,皇帝重病,太子执政,左相依附太子,右相携众党羽与之抗衡。

半年前,蒲右相入狱。

现在,皇帝终于驾崩了。

这个消息,言末安是从京城传来的信鸽中了解到的,传信的人是他自己的手下,然后他告诉了舒和。

京城据垣州路途遥远,等到朝廷正式的使臣赶来报丧,大概还需要个把月。

对于不少人而言,皇帝驾崩都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但是舒和不属于这些人之列,他再度悲痛地喝了一晚上闷酒。

至于言末安属不属于这些人之列,目前还待考,反正他是陪着舒和喝了一晚上闷酒。

而且喝得很不节制。

他平常喝酒,都是以半坛为界,绝不多喝一口,但是这晚他也没数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坛。

舒和喝到一半感觉还不舒坦,于是将府中所藏的所有酒都搬了出来,摆在王府大厅中央,通告王府上下所有人:想喝酒的尽管拿!

于是蒲萱也拿了两坛。

蒲萱生平最好的爱好就是吃辣,上辈子最大的爱好也是吃辣,她每次转完世,最关注的事情就是:这个世界有辣椒吗?如果没有,有能和辣椒一样辣的好东西吗?

如果都没有,她那一世一般都会活得比她的平均寿命还短一点。

如果有,她活得一般也不长:胃溃疡胃穿孔胃出血,死法多种多样,还经常被人一刀砍了,反正她这么多世活下来,就从没有自然死亡过。

这一世,她是比较幸运的,这个世界中是有辣椒的,同时她也是比较不幸的,这个世界中的辣椒是奢侈品,非王公贵族重机大臣不可得也。

于是,自携带辣椒出逃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吃辣都比较节制,总共也没拉过几次肚子。

除了吃辣,她还比较喜欢喝酒,但是不像吃辣那么喜欢,所以她通常都忍着。

因为她比较容易喝醉,一喝醉了,就比较容易发酒疯。

但是王府中的都是好酒,有这免费喝酒的大好机会,谁还忍着啊?

综上所述,她这晚喝醉了。

遭殃的是东柏。

安青路过东柏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噪音,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更大的噪音,然后他一脚踹开了门。

他看到蒲萱正挂在东柏脖子上,并且将东柏按在了墙角,抱得紧紧的。

安青愣了两秒,退后关门,“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东柏奋力挣脱开来,一手隔住门板,抓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安青的手臂,一拉之下就将安青拽进了房。

他这一拉的目的很单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蒲萱发酒疯的症状很明确:就是见人就抱。

要放在现代,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比较容易被人揩油而已。

然而在这个虽然还算开放但是也还算保守的世界,男女授受不亲还是金科玉律。

蒲萱突然跑到东柏房里喝酒的时候,东柏还没有意识到即将遭殃,然后在他被抱上的那一刻,他首先联想到了蒲志铭手上那明晃晃的剑光。

于是他拉了。

于是安青也遭殃了。

很快蒲萱就转移了目标,她咧嘴嘿嘿笑道,“安青,我发现你今天好可爱。”

安青浑身汗毛倒竖,还没有打完哆嗦,就被抱上了。

他这个殃就遭得要更严峻一些,蒲萱是他主子的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可以被乱棍打死的。

“滚开!”安青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叫得跟杀猪一样,“你想干什么?啊!不要乱摸!”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被女人抱,实在是没有经验。

东柏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此时躲得远远的,缩在墙角默默看着安青独自挣扎。

安青慌了半晌,然后发现这样慌下去不行,一世贞操不保事小,如果引来别人看到了这一幕,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很干脆地做出了反击:抬手往蒲萱脖子后面一敲,她就晕了。

东柏一愣,走近来拉了拉蒲萱,见她果然晕了,又抬头看了看正在浑身冒汗的安青,“你果然有办法。”

安青瞪了东柏一眼,“我记着了,你以后小心一点。”

东柏将蒲萱扶到床上摆好,“你别这样,情况危急,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而且你不是解决得很好吗?又没有什么损失,就当是救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顿了顿,又道,“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你之前看到的事情,不然我也会和其他人说我刚刚看到的事情。”

有人垫背就是好,要死一起死。

安青咬了咬牙,按着仍旧跳得像打鼓一样的胸口,满脸的通红过了半晌才褪去。

东柏又翻出被子将蒲萱盖好,盯着蒲萱看了看,叹了口气,“真太吓人了,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她碰酒。”

又爱吃辣又爱喝酒,而且还天生肠胃不好,东柏很多时候都在怀疑,其实蒲萱只是在自虐而已。

“你还真是关心她。”安青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东柏帮蒲萱掩了掩被头,“她那么照顾我,我关心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蒲萱有多照顾东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安青又问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类似的问题,他主子也曾经问过。

两人之间的关系,硬要说的话,也就是老乡而已。

东柏抬头思索了半晌,开口答道,“大概……也就是一见如故吧。她对我一见如故,于是我趁机讨了许多便宜。”虽然也遭了更多殃。

这个答案显然是不能让人满意的。一见如故就这么照顾?哄谁啊!

然而这就是事实。

“一见如故啊……”安青偏着头,故意拖长了语调,“她能这么在意你,还真是不容易。”

东柏这个人,长得不算难看,但是也不算好看,人也不笨,当然也不会是聪明绝顶,武艺一窍不通,连骑马都不会,但是很有自知之明,从来都不会闹事。

总之就是个平平的人,什么都是平平。

言末安那样的人,有南宫春华一见如故或者说一见钟情,还可以理解,但像东柏这样的人,还有人一见如故,故得跟一见钟情似地,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东柏听出安青话中的意思,苦笑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在意我?她大概也以为她自己很在意我。”

这话中有话。

安青等了半晌也没见下文,只得问道,“然后呢?”

东柏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

然后的话,东柏真不想说。

“我是个替身。”东柏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一直都是。”

那一整个世界的替身。

一见如故……对蒲萱而言,东柏也就是那个“故”而已。

安青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不要这么悲观。”

“悲观点好。”东柏道,“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