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东柏去凑合,她舍不得。
然后蒲萱继续好死不死地思索起了“为什么要舍不得”这个越发纠结的问题。
难道就因为是老乡?
就算是老乡,她对东柏,也实在是好过头了。
当然蒲萱也思索过“为什么安青不能凑合”这个理论上应该同样很纠结的问题。
好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比较明确:因为安青的年纪摆在那里嘛。
于是蒲萱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没有继续思索下去。
反观这些有关于东柏的问题,就太纠结了。
蒲萱每自以为已经想通了一个问题,心中就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最后蒲萱静下心来,将自从遇到东柏开始,她所经历地一切,她所做过所说过所想过的一切,仔仔细细地整个想了一遍。
她发现,每当她想到了东柏的模样,自己心中总会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记得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东柏,竟然已经不仅仅是那种对一个老乡的感情?不记得了。
只知道,一旦没有看到他,心底就会乱。
只知道,每次问他“想不想回去?”,他的回答永远是“想”,听到答案的自己,心中总会痛上一阵。
什么时候起,竟然已经对他依赖道了这种地步?
不记得了。
一直没有对他的存在有过太多的在意,因为他总是淡淡的,没有一点存在感,就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就应该在自己的身边,然而,一旦想到他或许有一天就会不在……便是一阵如窒息般的痛苦。
想到这一点的蒲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或许这种感情不能算是前所未有,最开始的那几世她大概也有过,只是那太遥远,她已经记不清了。
既然已经开始感到害怕,那便是已经逃避不了了。
已经如此,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便非常划不来。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种异样的感情,根据蒲萱对东柏的观察,好像还只是她的单相思而已。
于是,蒲萱决定,她,要追东柏。
……因为经验问题,这个决定对蒲萱而言是个相当严酷的考验。
更严酷的是,就算蒲萱已经做出了自以为非常明显的暗示,东柏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个……”蒲萱仍抓着东柏的手心,抽了抽嘴角,“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东柏依旧是一脸诧异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
“你手心都是汗。”东柏又道,“难道刚才被安青传染了?”
蒲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东柏,你非得跟我装到底,是吗?”
“什么?”闻言,东柏依旧一脸茫然。
蒲萱咬牙,然后开口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东柏猛地一愣,沉默下来。
蒲萱自嘲地低声笑了笑,“你现在听明白了吗?还要装吗?”
东柏沉默许久,道,“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蒲萱笑,然后提起膝盖,朝着东柏的小腹就是猛地一撞。
东柏闷哼一声,赶紧按着自己腹部蹲下身。
蒲萱这一膝盖撞地很重,一点没留情,东柏缓了好半天还觉得疼得发颤。
“现在明白了吗?”蒲萱依旧抓着东柏的手心,又问。
东柏摇头。
“如果想要拒绝我,你可以直接点。”蒲萱道。
东柏沉默。
“……为什么?”
东柏笑,“你刚才说了什么,我真没听清。”
蒲萱将东柏的手甩开,转身离开。
刚刚走了两步,蒲萱又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发现,被白雪覆盖着的地面上,除了她和东柏之前留下的两排脚印,此时又多了排脚印。
蒲萱沿着这多出的脚印,望见了藏在一棵大树后的某个身影。
然后她走过去,看到了紧紧将背贴在树干上,手指紧紧扣进树干,埋着头紧紧咬着唇的安青。
安青察觉到了她的身影,微微将头抬起了一点,却还未看见她便立马将脑袋又埋了回去,接着将脑袋朝另一边偏了一些,没有吭声,也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神情。
两人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从头到尾,一字不漏。
蒲萱沉默半晌,抬起手摸了摸安青的头。
安青这次没有躲。
蒲萱收回手,叹了口气,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回头再去看东柏,就这样转身走了。
东柏见蒲萱走远,这才从地上直起身来,望向安青问,“都听到了?”
安青从树后走出来,看向他,点了点头。
东柏苦笑。
“为什么?”安青问。
东柏动了动唇,刚想回答,却又咬住唇,叹了口气,“刚才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你问哪一件?”
“你刚才,为什么不好好回应她?”安青道。
东柏抬头望着天空,“因为回应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没法拒绝。”和蒲萱相处了这么久,蒲萱对自己怎样,东柏通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说真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假的,“但是接受不起。”
安青闻言咬着牙沉默了半晌,心中一团乱,双唇张开又合上,最后依旧只是吼出一声,“为什么!”
东柏这次沉默了下来。
安青站在原地,伸手按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中翻腾着的情绪压了下去,开口道,“好吧,我不管是你怎么想的。但是既然你已经放弃了她,就别怪我……”
“你想要她?”东柏问。
安青顿住,扭头紧咬住唇,眼神仍是盯着东柏,其中却是充满了不屑。
“我没法回应她。”东柏继续道,“但是我依旧会跟着她,接受她给予我的一切,帮助以及关怀,甚至她的感情。”
安青一愣,惊讶地盯着东柏看了一会,然后咬牙道,“你……”
“觉得我很厚颜无耻?没办法,她需要我。”
“……”
“但是她真正想要的……”东柏苦笑,“我给不了。”
安青默默地站着,一时竟然找不出语言来回应。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东柏到底在说什么。
他发现,东柏与蒲萱之间,有太多的事情是他所不了解的,单就“了解”这一条,他便远远比不上东柏。
东柏低下头,叹了口气,“长痛不如短痛,不对吗?”
因为了解,所以选择伤害。
“她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刚才也应该已经听到了。”东柏走到安青身前,伸手去摸他的头,“加油吧。”
安青避开,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盯着东柏,“就因为我还是个孩子?”
东柏笑。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安青磨着牙,顿了半晌,然后吼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去伤她一分一毫!”
番外·为父
蒲萱失踪至今,整一个月。
蒲方远坐在庭院中,望着西方,每一天每一天这么计算着日子,孤独地思念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