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气氛渐渐冷凝,逸筠脸上闲适懒散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肃和凌厉。段思坤却浑然未觉,斟酒相敬坦然自若。
半晌,逸筠突然轻笑:“怪不得,国师愿与你交好。单是这份心性和眼力,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段思坤微微一笑:“王爷谬赞。我与国师交好,也不过是个巧合。”
逸筠一听,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却不知是因为好奇素来不与朝中人交往的国师为何与段思坤来往,还是因为单纯好奇眼前这个人。
段思坤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因个案子出了些差错,被国师大人揍了一顿,这才相识。”
逸筠失笑:“他还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啊?”
段思坤抿嘴笑道:“那时候上任国师还未离去,司然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能管的住自己的脾气。我又初入大理寺,多少也有些莽撞。”
这边把酒言欢一派热闹,另一边,萧迟总算放开了已经头脑发晕的司然。趁着人不注意,将被拨的有些扯开的衣襟整理好,萧迟又忍不住伸手环住司然瘦削的腰身。
“怎得,现在还觉得,我只是在玩笑?”
司然回过神,狠狠地擦了擦有些红肿的嘴唇,瞪他:“登徒子!”
萧迟咂舌:“嘿!我又没轻薄别人,就算是登徒子,也只在你面前是!”
司然被他噎的无话,挣开萧迟的手就要出去。
萧迟也不拦着,站在他身后抱臂笑道:“国师大人,你这副样子出去,可是于理不合啊。”
司然一顿,借着旁边矮柜上的铜镜看清了自己的形象。
莫说有些衣衫不整,光是耳垂和嘴唇的红肿就已经能让人遐想。
萧迟目光落到他颈后浅淡的红痕,笑意更深。
还好没看到这个,不然今天自己还得挨揍。
进退两难的司然僵在原地,不敢这么出去,却也不想妥协转身。
萧迟到底舍不得自己媳妇为难,走过去把人拉进怀里,拥到桌前:“缓缓,缓缓。一会我送你出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司然继续瞪他:没有人说什么,但是架不住别人想啊!
萧迟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神态自若:“皇叔应该和那位公子很聊的来,你我现在进去打扰也不好,不如留个空间给他们?”
司然这才想起来和他同来的段思坤,“我们……不过去好吗?”
萧迟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皇叔打了三十多年光棍了,好不容易有个有兴趣的,快让他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吧,去添什么乱。”
司然瞠目结舌:“什……什么?”
☆、104|Chapter102
小皇帝最近过的很不顺遂。
不说朝堂上那些老臣没事就仗着自己是先皇在世时便上任的元老,动不动就反驳自己挑自己的毛病,单是那些没事找事听了上头命令存心给他递折子添堵的下属州县官员,就能让人头晕脑胀。
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了景王爷和国师以及逸王爷交好的事情。下头的人最新报上了,这小团体里现在又加了个大理寺丞段思坤!
这是要干嘛!抱团吗?这么下去是不是打算各个攻破,挨着个把朝上能用的人都拉拢过去?
越忙越乱的小皇帝满脑子烟熏火燎,恨不得把所有惹他生气的人都抓起来吊打一顿。
但好歹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忍了又忍,一连灌下去几盅清火的汤,才勉强镇定下来。
脑子是清醒了,但是事情哽在心里到底不舒坦,于是满肚子不爽的小皇帝决定把人揪进宫里敲打敲打,以泻心头之火。
隔日临近下朝,小皇帝手一挥,点了逸王爷陪入勤勉殿。
瞧着萧迟幸灾乐祸的眼神,和司然波澜不惊的样子,逸筠默默咬了咬牙,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悲惨生活。
凑,闲着没事召他干嘛?未来夫人不能上朝,要不是找不到理由请假,他自己都懒得来!
咬牙切齿的丰富表情虽然被萧迟和司然看了个明白,但其余人却没一个看到的。尤其是当到了勤勉殿,小皇帝转身看着自己这位并不亲近的皇叔时,逸筠已经是一副优雅温和的样子,笑容举止十分得体。
小皇帝敛了龙袍坐在御座上,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皇叔多年未归,如今在这京中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逸筠合起折扇敲了敲掌心,笑眯眯地摇头:“谢皇上关心,臣住的还算习惯。”
小皇帝挑了挑眉,随即又道:“那便好,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直接来与朕说便是。下面的人毕竟手脚粗糙,若是惹得皇叔不快,终归不好。”
逸筠额角跳了跳,当做没听出这话中之意,反而话锋一转直接了当地认下:“这倒不怕,我与国师相谈甚欢,一些小问题国师也是会帮忙解决的,不值得惊动皇上。”
小皇帝被堵的一口气闷在心里,沉默了许久,才道:“皇叔……父皇在世之时,常与朕说,若这天下还有能信任之人,除了国师,便只有皇叔你了。”
逸筠面不改色:“先皇谬赞,臣不过是忠于大殷罢了。况且身为大殷林氏一脉,自当如此。”
小皇帝叹息一声,语气也软和下来:“那不知……皇叔如今可有入朝帮朕分忧的心思?”
逸筠一改随意,脸上严肃起来:“身为人臣,自当为皇上分忧。只是在外十几年,臣也不习惯这官场上的事情。若当真重入朝堂,恐怕难当大任。还请皇上恩准臣继续做这个闲散王爷,轮得到尽忠之时,臣自当竭力。”
小皇帝咬着牙,看着油盐不进的逸筠,恨得直想抽他。
大殿上一片寂静,一旁的近侍因为逸王爷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敬模样紧张的满手心汗。反观逸筠倒是神色无波,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
许久之后,瞧着小皇帝面色越来越沉,却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逸筠终于有了玩够了的心情,这才缓缓开口:“不过虽说如此,但现如今朝中有人心思浮动,皇上您根基未稳,自然需要助力。先皇也是怕有人图谋不轨,才召臣入京,助皇上一臂之力。”
这下,算是摊牌了。
小皇帝脸色好看了几分,“那不知父皇有何嘱托?”
逸筠自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玄铁令牌,递到走过来的近侍手中,看着令牌呈到小皇帝面前,才道:“奉先皇遗命,掌天龙卫以守新帝登基。斩昏君佞臣,叛军逆党,以卫大殷正统河山!”
小皇帝握着手中令牌,瞳孔骤然一缩:“天龙令……”
方才的严肃骤然消散,逸筠面上依旧一副慵懒闲适:“如今皇上虽初登大位,却已能称得上明君二字,这天龙令,也该当交予皇上。”
小皇帝抬眼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复杂:“皇叔竟如此信任朕?”
逸筠笑着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直视帝王:“如今,臣以一个叔叔的身份,想叮嘱皇上几句,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