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麓脸色微白,说不出话来。
临渊稍一侧身,隔开青麓和半郁,略有不悦地对半郁道:“言之巫祝请直说。”
半郁看临渊这个态度,这才放缓了语气道:“你父亲他命令子桑有知说,先去守住保住皇陵。活着的人若是护不住的话,都尽量躲到皇陵去。”
所有人都想到了,皇陵里面武帝想要保住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秦姜已死,保住尸骨又能如何?
半郁嘟囔一声:“本来宫里当时唯一还能阻止你父亲的,就是我姑母贤妃谢青,也不知我姑母她发了什么疯,居然也同意先守住皇陵。”
青麓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勉强道:“她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也葬在皇陵……”
半郁看青麓说完这一句之后就死死咬着唇,挑了挑眉道:“ 还没完呢,这一次收到的破坏可远不止于皇宫建筑被破坏殆尽。皇贵妃杨知儿本就因为诞下寿亲王姬奉而身体一直不大好,那时候突然受到了惊吓,第二天晚上就昏迷不醒,再过了一个上午,便殡天了。”
青麓听到这里更是面无人色,下意识地追问道:“宣博呢?太子他还好么?”
半郁奇怪地看了青麓一眼:“太子今年都十八了,他能有什么不好?现在武帝命令太子监国,估计忙得很吧?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那个顶小的的弟弟?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四皇子寿王姬奉,到如今尚且还不到六岁,就死了母妃,要不是我那个‘诚心礼佛’的谢贤妃姑母把他收入名下,还真不知道这么一个孩子要怎么活下来。”
青麓听到姬弘安然无恙勉强算是松了一口气,临渊却依旧眉头紧锁,像是想到了什么,然而看了一眼青麓却并没有说出来。
狐姬看临渊的神色已然明白了临渊的想法,然而却不太赞同的样子,便代为出声询问:“如今为何需要太子监国?武帝出什么事了?”
太子监国,那便是说一国之君已经无力处理政事了才对。青麓心神激荡,没能想到这一层。而临渊想到了,虽然知道这种事情迟早瞒不住,却仍旧不忍心此时让青麓知晓。
青麓听到狐姬的话,顿时也明白了过来,指尖有些颤抖,死死地盯着半郁。
半郁横了青麓一眼:“你别这么一副样子,武帝他没死,只是中了蛊毒行动受限制而已。而且三天前,师父(钟离镜言)就已经让我发了急讯给问荆婆婆,问荆婆婆回了简讯说已经派了于晟在去京城的路上了,现在的话,估计已经到了京城。”
青麓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了下来:“弘儿如今一个人在挑着京中的大梁?”
半郁摇头:“如今武帝中毒昏迷,太子监国也是自然。不过听说武帝平日里早已准备了一份防止不测的密旨,说是一旦自己出事,需要太子监国,那便立即加封闲王为摄政王,辅佐太子。
虽然说十二王爷风评一直不怎么样,不过师父像是对此非常放心的样子,我也就没过问。”
青麓点了点头,虽说她也不清楚闲王姬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既然小痴和青梵还有镜言先生都信任于他,想必也是可靠的:“这么想来,皇兄和小痴呢?他们这五年不是应该一直在追踪著墨?”
谢枫摇头:“师父走得那么急,谁敢抓住了他细问京中的情况,耽搁他的行程?我现在知道的也就是大概的情况,具体的嘛,反正我们接下来也会去皇宫,等到了京城再细细打听就是了。”
青麓点头,看向了临渊,临渊难得没有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而是回头看向了狐姬。青麓和半郁皆是一愣,随即也看向了狐姬。
著墨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毕竟是狐姬的儿子,若是狐姬想要保住他,那也无可厚非。但若是果真那样,他们恐怕也很难真正难为著墨。狐姬乃是天狐之身,与青龙一族的钟王公尚可以平起平坐,即便他们想要公允地对待著墨,若是狐姬不答应,他们三个联手,未必能赢狐姬。
更何况,临渊根本不可能跟狐姬动手。
那么这一刻无论如何,狐姬的想法便显得尤为重要。
狐姬也清楚其他人的想法,只犹豫了片刻,旋即浅浅一笑,刹那间容色倾城:“难怪我前日去见师父(弓止),师父说,如我这般的力量,本就不应该过多涉入人世间的事情,我当时还疑惑师父为何要如此嘱咐于我,原来师父是早已料到今日的事情。
既然师父已经开口了,我也不宜插手,加上夫君不在,晨儿年幼,身边离不开人,我本来也需要留下照顾晨儿。我就不离开鹫峰了,在这里陪一陪师父他老人家,人世间的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青麓和半郁皆是神色一松,临渊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向着狐姬微笑:“好,我们这就启程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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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怎么看?”狐姬起身,恭敬地向着门前的方向行礼,出声问道。
她在临渊离开后,仍旧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沉默地一直坐到天黑。邢晨是真正的半妖之体,睡眠极长,一时也不会醒来。
院子门口站着一个极小的孩童,短短的白发只到耳际,一身长袍崭新,看上去是新缝制的。
弓止闻声缓步踏进院子,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截的弟子,倒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很是自若地站在一旁,专心地观赏着狐姬栽种的牡丹。
狐姬也丝毫不着急,仍旧站在原地,极为耐心地等待着。
他们的寿命皆漫长到无法计数,即便是这么枯站一.夜,也不算是太久。
“我看不透胜负。”弓止终于开口道,“不只是我看不透,我让镜言和半郁各算了一卦,也让半郁做出预言来,居然也都只是算出了这场战争迟早会来,却都算不出结果来。”
狐姬没答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弓止又道:“著墨一心想要逼临渊与他相争,到如今,临渊也无法抽身。只是苦了你了,手心手背皆是肉,哪个儿子胜哪个儿子败你都不轻松。”
狐姬摇了摇头:“师父,若是渊儿胜了,他未必容不下墨儿,可墨儿胜了,他是活死人,绝对容不下渊儿。
更何况,墨儿复活而恐怕是有人趁着他魂魄未散用异术为他聚魂。然而生死有命,既然他命中已经死了,本就不该再活过来。本也应当尘归尘土归土才是。”
弓止回过头来,带着赞许的神情道:“你禅理一直都学得很好。”
狐姬皱眉,她并不以为弓止这是在夸奖于她。
果然,弓止又道:“可是这一次,有不少活死人与往日里都不尽相同,他们确是从混沌之中取回了自己的意识,并非完全是为人操纵的傀儡。甚至——”
弓止说着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熟睡的邢晨:“甚至他们中的一个,还诞下了子嗣。你真的以为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合适么?你何不把他们看做是另一种生命?你又怎知,这样的复活本身,并非是命运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