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严重?”
“也没什么,见异思迁这种事情不是天天都有么?”
萧疏桐愣了半天,终于理出了头绪。感情这是始乱终弃。于是他出离地愤怒了。
“始乱之,终弃之。小言曾经跟我这样说过,我总算是明白了,也认了。”张程苦笑。
始乱之,终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必也君乱之,君终之,君之惠也;则殁身之誓,其有终矣,又何必深感于此行?然而君既不怿,无以奉宁。
“靠!他怎么能这样呢!他还是为人师表呢!他,他,他气死我了!奶奶的!”萧疏桐气得不顾形象爆粗口。
张程看着满脸飞红的萧疏桐,有些诧异。“小桐,你别生气。你看,我都不气了。”
“你脑子进水啦!”萧疏桐喝断他,“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气呢!他是老师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滥用职权威逼利诱,拖你下水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滥用职权威逼利诱……”张程失笑,“小桐,若是我博士出不来,你说我是不是白混了这几年?”
萧疏桐一哽,以楚越凌吃人不吐骨头的阴黑劲儿,两人扯破了脸皮较量,真有这种可能。突然觉得张程很可怜。“张程,你别难过。我就不信他一个副教授可以在学位这种事情上一手遮天。”
张程摇头,“他当然不能一手遮天。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迄今为止,我的学位掺了多少水分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楚越凌,我恐怕连硕士都毕不了业。那些论文啊学分啊,他帮了我多少我都知道。以前他不提我就装傻,等到现在才发现想要撇清时,早就算不清到底是谁欠谁的了。”
“你当时怎么就……”
“怎么就认命了?”张程苦笑,“小桐你觉得如果不是我自己喜欢我能就这么一直被欺压着不反抗?”
萧疏桐看着他,“你喜欢楚越凌?”
“我也希望不是,如果不是,我现在就不至于要死要活。以前堵着一口气就是不肯承认,等陷进去以后再看,原来早就到这里了。拔不出来,硬是要分,只能血连着肉,硬生生扯下来。”
“那也是他招惹在先!”萧疏桐还是气不过。
“没错,是他先主动的。这也是我最放不开的。真希望他他妈的一开始就离我远远的,何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张程抹了一把脸,“你也别担心我。大不了从头再来,我张程又不是娘们儿,怕什么!今天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疏桐撑着腰,做了一连串的深呼吸,才稳住自己不要冲动。想了半天,还是想为张程做点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揍他一顿?”
张程连忙拦着,“你添什么乱?要揍的话我不会动手吗?小桐,你别为我多想了,这种事情……”他鼻音加重,“从来都见不得光。”
萧疏桐沉默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为秦香莲叱陈世美的包公,但鲜有为痴情郎打负心汉的拳头。
一番断情心伤,不过就是一场笑话。换一个冷眼旁观又何苦。
萧疏桐点头叹气,答应了。
黑眼镜又搬回来了。
胖三儿很高兴,因为那他经常当机瘫痪中病毒的小电脑终于又有了专业维修工;吉林儿子很高兴,因为他们那里的牌局终于不再三缺一;李群从失恋的泥淖中挣扎爬了出来,也很高兴,因为他发现张程是那种为了安慰别人感同身受到泪流满面的真性情男人。
只有萧疏桐觉得黑眼镜越来越沉默的样子越来越勉强的笑容有些让人不放心。
唯有在爱中苏醒时,方知爱情非自控。
秦礼言偶尔会回来住,已不再是那天喝酒时的悲怆模样,言语间偶尔流露出爱在深处时特有的幸福和满怀希望。萧疏桐听闵榛说,方铮驰是个非常有能耐的人,既然出手了,就必定会去解决。他和秦礼言的问题,不过是时间问题。
闵榛当时说得非常笃定,萧疏桐不禁想要问他,那么,你呢?
你若是遇上了这样的问题,是义无反顾坚持下去,还是会情随事迁恩爱淡薄。
但他终归还是没有问。如果闵榛爱上了某个人,应该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吧,既然是优秀的,就应该有能力彼此搀扶,最终勇敢地走下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担心。大概是因为同性恋这个称谓太过敏感,他总是担心闵榛容易受伤。只是,萧疏桐并没有想过,若是受伤,双方都无法幸免。因为爱情本就是自私的,一起欢愉注定要一起痛楚,一起拥抱就必定要一起承受彼此的尖刺和荆棘。而被拖入这场禁忌之恋的那方,往往走得更犹豫,更患得患失,因此也就更容易受伤。
属于闵榛的那个人,拥有闵榛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萧疏桐突然觉得非常好奇,却不去考虑这奇怪的好奇心因何而起为何而生。
铡美案
地狱口还是一如既往地艳俗低落,萧疏桐好不容易等到了才交接班完的惠文韬,恶狠狠地将人拉到暗处,逼供,“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惠文韬将领子挣脱,“我能干什么?当然是服务生啊!”
“可是……”
“小桐,你听谁在嚼舌根了?你放心,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卖,干干净净赚钱。”
萧疏桐松了手,“这里上班也不是长久之计吧,你还是找一份正经工作的好。”
“喂喂,我好歹也是靠劳动力自由生产的无产阶级,怎么就不正经了。”
“你也不看看这里的氛围,你说没问题我姐她能信?”
惠文韬有些心虚,“你姐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和她说,只说你在这打工好着呢。”
惠文韬顿了顿,长叹了一声,“其实说这里不干净也对,什么人都有,白天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一到晚上,原形毕露。你说说,男人好好的放着女人不爱,偏偏要干同性恋这种事情。这不是存心找罪受吗?”
萧疏桐撇撇嘴,“人家的喜好你碍得着吗?”
“说起来也是萝卜青菜,但是这种事情哪里就是两情相悦可以讲得通的。我跟你说,我们这里最近经常能看见一个大学生,好像就是你们学校的,长得挺干净的一个孩子,喝起酒来比醉鬼还凶。听说好像是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的人,借酒消愁来的呢。”
“我们学校的?”
“他自己喝醉时说的。喏,就是那个靠吧台趴着的。”惠文韬一努嘴,示意萧疏桐看向一个着白衬衫喝黑啤的年轻人。
“呃,黑眼镜?”
“你认识?”
萧疏桐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去推了推,“嘿,眼镜,眼镜!你……”
张程眯着眼看着来人好半天,眼神终于有了对焦,“我,我有钱,钱结账……”
萧疏桐对空翻了个大白眼。“诶诶,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我是谁?”
张程撑起身子,努力盯着对方,看了好久,有些迟疑,“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