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桐下巴脱臼,晕了半天才道,“这种事情不需要以身相许的,我从小到大撞得多了。”
田晓卉说,“说你傻你还真傻,如果是个钟馗李逵向日葵,就算舍命保护我,我也不见得就会动心。我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你人不错。”
钟馗李逵向日葵……“人不错你也不能随便啊!”萧疏桐摇头,“再说,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田晓卉挥手打断了他,将保温瓶里的汤倒了出来,递给萧疏桐,“藏着就藏着吧。死守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他,这样的男人总比随时可能失足出轨的那些好点。”
萧疏桐看着手里黄橙橙的汤,雾气蒙蒙,不知道是什么食材。
记得自己手腕受伤的那一次,闵榛说要熬汤补,差点把砂锅穿孔。后来,虽然闵榛好像厨艺有所长进,但似乎再也没有喝过他熬的汤了。不知道他熬的汤是不是还那样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萧疏桐不禁微微一笑。
田晓卉轻声一叹,萧疏桐没有注意。
有些东西,就算再好,不是自己的,终归不属于自己。想的明白这点的,才有可能知足。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明白,其实生活是很吝啬的,吝啬到此生唯一。
萧妈妈虽然在知道萧疏桐受伤的原因后,对田晓卉有些微词,但看她这些天天天往医院里送汤送饭,心里头也是满意的。
“小桐啊,媳妇就该找这样的,会照顾人,会烧水做饭,贴心。”
萧疏桐吞着肉,敷衍着点头,心说我就找了一个,你也未必看得上啊。
萧疏桐的伤口虽然看上去吓人,血也流了不少,但其实并不严重。证据就是没住几天院,医院里就赶人了。萧疏桐倒没什么,反正在医院里住着都快发霉了,萧妈妈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口感染了小桐吃不消,天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让萧疏桐横竖不是。
受伤后被禁足了,萧疏桐天天只能守着电视机和电脑发呆。奶奶和妈妈一有空就窝在厨房里,捣腾一些奇奇怪怪的偏方补品,吃得萧疏桐直翻白眼。萧萧——咳咳,这个名字还是让出了萧妈妈以外的其他人相当的不适应——应萧妈妈的指令,天天到家里来报到,做做苦力,打打杂货,忙得不亦乐乎。
萧疏桐摸着手里的梧桐子。其实也没过多久,也就是一个多星期的事情,却像过了几年一样。最近乱,家里乱,身上乱,心里的乱却渐渐平息。受伤晕过去的那一瞬间,闵榛的脸是那样清晰,触手可得。
梧桐子被捂得暖暖的,贴在心口,很舒服。
田晓卉的话,他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结果越是考虑,心里的答案越是清晰。人的生命其实是很脆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眼黑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那一天赖在奶奶房里不肯走。
“奶奶……”萧疏桐跪在奶奶膝下,喃喃低唤。
奶奶颤巍巍地抚摸他的头,叹息,“小桐终于长大了,小桐是个大人了,也有心事了。”
萧疏桐点点头,拼命压着声音中的哽咽。
“傻孩子,世界上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再熬不过去的槛,不过就是三年五载罢了。”
萧疏桐再点头,眼泪随着起伏落下。
“和奶奶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看把我们家小桐喜欢的。”奶奶俯身将耳朵凑上去,笑着问。
“奶奶肯定会反对的。”萧疏桐也笑,抹了一把泪,眼睛红红的。
“瞎说!只要你喜欢,我们哪次不是一百个同意的。”奶奶嗔怪道。
萧疏桐只是摇头。
“那个人相貌不好?”
“长得比我好看,又高挑又精神。”萧疏桐破涕而笑。
奶奶疑惑了,“这么好看的孩子还不行啊。家世不好?”
萧疏桐摇头,“家世好得很。”
“学历不好?”
“虽然不是博士,但是赚钱肯定比我多多了。”
奶奶皱着眉,忽而又笑了,“那肯定就是脾性不好,经常使性子?”
萧疏桐再摇头,“每次都是他原谅我的错,每次都是我使性子。”
奶奶定定地看着小桐,和蔼地笑着。
这样好的人,抱都没抱过,亏。
萧疏桐心里难过,将头枕在奶奶膝上,就像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之后回家诉苦时那样。
“小桐啊,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喜欢人家?”
“为什么……”
“相貌啊家世啊,不过是一方面,世界上要多好的人有多好的人。但是不是因为他好,你就必定喜欢。到底是为什么呢?”
萧疏桐埋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因为他是那个半圈。”
奶奶拍着他的背,笑而不语。
“奶奶……”
“去吧。”奶奶拍拍他的头。
萧疏桐冲回房间,连饭都没有吃就赶往火车站。节假日火车票吃紧,今明两天的票都没有了,最快也得后天中午。萧疏桐心急,又跑去了汽车站。
买到了当日的末班车,最后一排的座位,颠簸得厉害,等人到了,已经来来回回吐了三趟,胃水都吐没了。伤口不知道是不是裂开了,一阵阵钻心痛。肩膀还缠着纱布,在人群里挤得满头是汗。
萧疏桐挣扎着下了车,又给闵榛挂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少喝一点,国家的酒业还不需要靠你来振兴。”闵榛端着酒杯,对着那个喝做一团的某人淡淡地说道。
陆觉非微微一笑,身形有些不稳,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个家伙,前几天终于哭着喊着和他老爹说要调去北京,结果回来就成了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死皮白赖高手陆觉非居然都挨不下去了,果然很厉害,高手啊。
闵榛夺下了陆觉非的酒杯。从酒吧开始营业喝到人家要打烊,闵榛真担心这样下去陆觉非要酒精中毒了。
“我原来以为,这么久了,就算是块石头,捂在怀里也该热了。结果,他不是石头,而是冷血。无论我怎样,都换不来一个惦念。哪怕就是骗骗我,就算是拒绝也不必这么狠吧。”陆觉非喋喋不休地说着,点着空气,就好像面前是那个人一样。
闵榛没有再理他。他的酒也喝得不少,却没醉。这样半醉半醒,最是难受。
“闵榛,”陆觉非突然叫他,“我原来以为,凭你的个性,不会就这么放手,起码会努力抓回来,没想到,你也是这么窝囊。”
闵榛一点没有生气,“我只问你一句,你舍得么?”
陆觉非一怔,继而苦笑。
没错,就是这么一句。舍得么?舍得伤他,舍得他鲜血淋漓,舍得不顾一切捆绑成恨么?舍得么?
他舍得在你心口扎刀,他舍得在你伤口撒盐,他舍得毫不在乎。你却舍不得,舍不得,就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那么说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不折手段留他下来,”闵榛很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就算他后悔想跑又怎样?我从来都不打没有回报的战。既然他不想要原来的那种相处方式,我自然有的是办法换一种。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还可以让我如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在眼前就要留住,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