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栖公社一塌刮子俩大队,分到的知青不管多少就只有江口埠和近山坳两个大队合力消化。
不像那些大队多的,分到十个八个也觉不出啥。大不了一个大队分一个,分化了这帮知青看他们怎么作!
“这次,安排到咱们县的知青有点多。”县高官挺着微凸的肚子坐在县大会堂主席台上,面带微笑,“这是好事儿!说明上级领导看重咱们县,很满意咱们县对上山下乡知青的管理,也很满意知青在咱们县参与社会主义建设的表现,是对咱们工作的肯定……”
坐在底下听报告的向荣新,摸着烟斗像在摸自个媳妇儿年轻时候的脸庞,心里呵呵哒。
满意知青的表现?那一定不包括雁栖公社!
要是县领导报告结束有个观众提问猜猜猜的互动环节,向荣新一准举起手上烟斗,朝主席台发问:求猜上一次分到他们雁栖公社的四个知青,现如今留在公社并起知青带头作用的剩几个?——答:零个!
一个惹下一堆烂桃花撬后门逃遁;一个集陷害、诬告、脱逃、诈骗、故意杀人等多重罪名于一身并最终被判蹲大号;再一个闹得全公社鸡飞狗跳最后不知使的什么手段嫁给了县革委一个小干部,户口跟着迁去了隔壁公社的夫家;最后一个嫁了个傻子……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嫁给傻子之前搞出来的糟心事儿要搁他闺女,绝壁揍得她亲妈都不认识!
四个知青,没一个省心的。
所以要是有的选择,不管上头分派给雁栖公社几个名额,他一个都不想要。
谁要谁拿走!
然而事实不给他选择机会。
端午那天去县城开完会,向荣新领着七个知青,面色肃杀地搭渡轮返家。
紧跟着他步伐的三男四女共七名年纪最大不超过十七岁最小不过十五岁的城里来的祖国花朵,除了面面相觑,还是面面相觑。
貌似好像似乎接待他们的这个公社书记,并不像来之前打听到的那么热情好客又惜才啊。
“向、向书记,咱们七个会安排在一个地方住吗?”花朵一号嗓音颤颤地发问。
向荣新:“男女会分开。”
特么上一次就是因为男女混住,导致了那样的糟心事儿发生。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让历史重演。谁敢演,他就把谁的脑袋摁到雁栖江喝码头排出来的粪水。
花朵二号也跟着举手发问:“书、书记,那咱们以后吃饭怎么办?咱们七个人,就王平会做饭……”
向荣新眉一挑:“怎么?你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建设社会主义,还得给你们配备个厨娘?”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花朵二号快哭了。
“书记,您别生气,咱们这不是第一次下农村么,不会农村的大灶,也没生过火、做过饭,怕浪费了粮食,等过几天适应了就好了……”花朵三号还算有眼色,看出书记似乎不怎么待见他们,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向荣新鼻息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哼。”
其他花朵再也不敢瞎吱声。
所幸船到对岸了。
一靠岸,向荣新就抬脚下船。与上回接了四名知青回来时那欢天喜地的表情迥然不同。
人嘛,都有很傻很天真的过去。经历过就知道了,领回来的哪是什么高素质壮劳力,全他妈小祖宗!
七朵花赶紧跟上。
深怕晚一步,又被渡轮送回江对岸去了。
“来了来了!书记把知青接回来了,你们猜这次来了几个?”
堪比情报员的乡村信息搜集员向二婶,穿着一身去自留地的行头,锄头都没来得及放下,扛在肩上就跑来盈芳家唠嗑了。
端午前那场雨尽管下了一天就停了,这不今儿还开起了太阳,但很多人家的自留地被冲得有点不忍直视,都趁着中午的当口,扛着锄头、铁锨,去各自的自留地忙活。
盈芳家也一样,好在她家自留地少,就屋后这一块,一个早上就修复好了。
“几个?不会比上次还多吧?”盈芳坐在屋檐下逗闺女玩,出于好奇问了句。
“多!这回来了七个!”向二婶比了个手势,接过姜心柔给她倒的凉茶,道了声谢,继续跟个小广播似地播报起她所打听到的消息,“分到咱们公社一共七个,三男四女,都是首都来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初中刚毕业吧。”
第585章 馋肉了
“这回书记好像打算让他们分开住。”向二婶继续播报,“知青站住四个女的,三个男的暂时安排到没姑娘的社员家里,口粮都知青自个出,只是短期借住。等公社另外寻块地儿造了屋子,再搬出去。”
“都是首都来的?”姜心柔插嘴问了句。
“可不是,我老远打量了一眼,艾玛啊,姑娘小伙子一水的的确良白衬衫、草绿色军裤,挺刮得看不出褶皱。穿成这样让他们下地开荒?我看是悬!搞不好又跟上回那几个一样,全是绣花枕头!瞧着吧,一年下来看他们能开多少荒,说不定还要从咱们的口粮里匀点给他们……”
“那应该不会。”
“是不会。”向二叔也来了,顺口接道,“我从公社过来,听书记讲,山脚那片新开的荒地,交给知青种,这不时间刚好,赶上播种。等秋收分粮,知青的口粮就从这块地出,有多的再匀给困难户。”
“这个法子好!”向二婶拍手称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省的夹在我们这些熟手当中偷奸耍滑。可是不对啊,他们要是不会种地,那岂不是糟蹋了粮种?”
说着,向二婶还没展开的笑颜立马又耷拉下来。
浪费粮种对农民来说就是原罪,相比那宁可这些娇生惯养的知青夹在他们本地人当中做懒货。大不了工分上打个折扣,做不了壮劳力的活,那就乖乖领半劳力的分。
“你傻啊,那么大块地,书记会真的只交给他们七个人?肯定会派几个老手带他们的。但人少了,谁偷懒、谁扛事儿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对!”向二婶点点头,继而反应过来,抬脚朝向二叔踹去,“你个二愣子说谁傻呢!”
“我傻我傻,这总行了吧!”向二叔躲开媳妇儿的攻击,麻溜儿地穿过堂屋到后院,“我找萧老弟商量个事儿。”
“找什么借口!”向二婶翻了个白眼。
“谁找借口了!”向二叔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他是真来找萧三爷商量事儿的。
这不,冬小麦收进粮仓,接下来到夏收还有段空隙,农闲称不上,但比起农忙时节,空余时间想挤总归还是能挤出一点来的。
向二叔馋肉了。
自打收完麦子,他媳妇在家就不再割肉了,就连冬天腌的咸肉也精打细算地收了起来。说是天热起来,不干重活要那么多油水干啥,留着夏收时再吃。
于是天天白菜、茄子、雪里蕻……翻来覆去那几碗。吃得人都成菜色了。
这让一个成天干力气活的大老爷们怎么受得了。
可菜场的肉不仅要钱还要票,山上的肉倒是不要钱,可一个人进林子,难免紧张,就想着和萧三爷组个队。
自从部队在雁栖山上扎营后,深处的林子被成片的枸橘和野胡椒一类的带刺灌丛围起来了。
灌丛外围还挖了一道一米宽、两米深壕沟,即便有凶兽钻过刺灌木来到林子这头,也会被这道沟困住。
但人要是有心想进去还是有办法的,跳过壕沟、挑个稀疏的枸橘丛不怕疼地钻过去。
毕竟这栅栏拦的是野兽,而不是人。不怕死的话,谁想进谁进呗!
萧三爷和小李,前头去林子走的就是这条道。
但向二叔说的不是这条。
“后山腰有一条小路也能通到山坳。不过有一段发满了刺人的枸橘,走的人很少。中途经过一个浅水潭,山顶化掉的雪水淌下来积成的。潭里有鱼,不大,约莫手指粗,虾也有,得用网子捞,抓是抓不到的,咱们可以带上工具。我保证那个水潭整个大队就我一个知道,我领你们去,往后你们有空随时可以上那儿抓鱼打牙祭。绕过水潭,笔直往上爬一段,就是深林了,还能少走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