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与玫瑰(60)
何凛往身后看了一眼,看了看还在喘气的顾潇,“你还好吧,能走吗?”
顾潇点点头,“还行,死不了......”
不能走大路,只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小道小路间穿梭,高低错落的房屋成了他们此刻的最佳屏障。
一秒都不敢停下脚步,天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突然成群结队地从天而降,他们会从哪里出现,他们有多少人,一切都是未知数。
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夜色氤氲,诡异地笼罩着这半面山坡的村落。
天公不作美,这时偏又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
两人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积水坑不断向前跑着。
顾潇的脸上不分不清是水还是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滑下,落在她干涸有些苍白的嘴唇上,何凛始终没有回头,雨水已经打湿了他整个肩头,但他已然顾及不了,顾潇只感到他那只手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好似稍稍一松懈,她便会消失不见般。
耳边出了沥沥的雨声,呼呼的风声,还有依稀模糊的叫喊声,身后不远处,那些人果然出现了,依然恶鬼般穷追不舍,枪声再次响起,不绝于耳。
雨越下越大,本就难行的小路被雨水浸透,变得泥泞不堪,前方出现一座废弃的小房子,可供暂时藏身。
外面,有两个身影慢慢地从路口朝这边移动了过来。
何凛看看顾潇抱着双臂浑身战栗,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道:“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哎,你……”
顾潇还没说完,就见何凛从军靴里抽出手枪走了出去,不禁心下一慌,忙探出半个头去看,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后面袭击了其中一个,另外那个人转身过来就遭了一记迎头痛击,没有来得及开枪便扭打在一起。
何凛紧紧扼着那人的咽喉,用英语问道:“你们是‘鱼鹰’?要那份资料干什么?”
见那人瞪着双眼不说话,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手枪直接上膛抵在那人头上。
“还不说?”
那人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已然开始翻白眼,何凛却毫不松手,双眼闪着冷冷的寒光,细细的雨水顺着他脸上分明的棱角淌了下来,半明半暗间,就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杀伐果决,嗜血无情。
顾潇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倒不是对这个人存有怜悯之心,而是从心底里抵触看到何凛在眼前真切地杀人的那般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刚才倒地的那个人悄悄地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抢对准何凛的脊背。
顾潇一惊,连忙大叫一声“何凛,小心!”未及细想便起身冲了出去,挡在了他的身后。
一颗子弹斜斜地划过她的锁骨,毫不留情地射入了她的身体,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身白衣......
第四十七章 三更雨(2)
奇怪的是,顾潇并不觉得有多痛,只是感到身子一下子失掉了全部力气,瘫软了下去,何凛将手中掐着的那人往地上一丢,迅速转身接住她即将倒地的身体。
“顾潇,不能睡......振作点!”
何凛的声音中带着少有的焦急,此刻的顾潇听来却有些空洞,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耳边还有大雨淋漓的声音,混在了一起,而视野中只剩下天地之间由大雨连成的一片更加黑沉沉的夜色。
顾潇想提醒何凛小心,却只能勉强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雨点落到了唇上,竟觉得前所未的冰凉沁骨。
这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枪声,然后,那两个男人哼了一声,一前一后地扑倒在了泥水坑里。
接着,有个人影从远处的雨幕中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脚步很快很急。
顾潇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只觉眼皮沉重得厉害,头重重一垂,倒在了何凛胸前。
“顾潇……”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好奇怪,明明是肩头中的枪,为什么痛的却是脑袋?
而且,这是哪里?
忽然——
“潇潇,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潇潇,没事吧?醒醒。”
顾潇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黄沙蛮横地闯入视野,毒辣的太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干燥炙热的风夹杂着沙子打在脸上,皲裂的皮肤上那灼烧的感觉竟十分真实。
面前,溢洪道下的巨大闸门正在缓缓向上开启,粗壮的铰链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数米高的水浪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喷涌而出,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彩虹,映衬着背景中灰色的大坝,对岸的绿洲郁郁葱葱,以及更远处的沙漠。
“潇潇,你一直想看的彩虹。”
顾潇回过头,只见段云念正指着扬在半空的水浪朝着她笑。
“段师姐……”
“潇潇,怎么了,眼里又进沙子了?来,快给我看看。”
“没……我好开心,我又见到你了。”
顾潇不自觉哽咽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段云念,还是那扎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高马尾,脖颈处挽不上去的几缕碎发,汗水顺着发梢流下,脸被这太阳晒得通红,却依然温柔明媚地笑着,取下安全帽,额头一道浅浅的压痕,草草地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又戴上。
“你这丫头又怎么了,咱们天天都见啊,怎么突然走煽情路线了?”
段云念笑着递过来一瓶水,“来,喝点水,照这情况看今天还得有一阵才能回去呢。”
顾潇转头望向大坝那边,脚手架上的马道站着很多人,原来是检查日。
“段师姐,我真是服了这些德国人了,也太严谨了,到处挑各种毛病,有点吹毛求疵了。”
“作为监理方,严谨些也好,罗维穆这种国际工程关乎咱们的国家形象呀。”
“那也别像昨天中午那样啊,那个管安全和环保的,昨天专门挑午饭时间给我来个电话说要去检查化粪池,明摆着就是要让我吃不下饭。”
“哈哈哈,检查化粪池都是好的了,前两天我跟着他们的总监上大坝,他突然要试试脚手架的安全性,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啊就在上面使劲蹦跶,他倒是没啥,把我吓得心惊胆战的。”
“做个翻译而已,味道大,还高危。”
“翻译就是传话筒,必然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了,心态摆正了自然也就没那么想不通的了”
段云念遮了遮被强光刺痛的双眼,目光穿过彩虹眺望着对岸,眸中映着对岸的黄绿相间。
顾潇也顺着段云念的目光看过去,还是那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单调画面。
“段师姐,你在看什么?”
“沙漠的那头。”
“那头有什么?”
“有那个没有战争的家,还有他……”
“段师姐,你想家了吗?”
“你不想吗?”
“我没有人可以想,从上中学开始,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
“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爸是地质学教授,长年都在野外搞勘探搞研究,打我有记忆起就没见过他几面,加上又是个工作狂,科研就是他的一切,我妈受不了就和他离婚了,在我上大学那年她再婚了,紧接着就生了个弟弟,我就成了个格格不入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