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与玫瑰(61)
“怎么会呢,天底下没有不爱儿女的父母,潇潇,你就是性子太倔了,肯定就没有和他们好好地沟通过吧?”
“我不知道他们爱不爱我,反正我感受不到,那就不是爱。”
段云念无奈地笑笑,把顾潇的安全帽下扣带紧了紧,又把帽子给她扶扶正。 “潇潇,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顾潇莫名地怔住,似乎有些听不懂这句话。
段云念又是一笑,转身走了。
“段师姐,你去哪里?”
“潇潇,你该回去了……”
“那你呢?”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我已经留在了这里,而你,现在应该回去了。”
“不,段师姐,你不要走,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看看段云念的背影逐渐远去,顾潇急切地想去追上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生了根,迈不动,完全无法往前跨出哪怕一步。
段云念回头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隐没在了那一道道水流扬起的彩虹中。
“潇潇,把在这里的经历的一切,包括我……都忘了吧,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去爱你想爱的人……”
“潇潇,再见……”
顾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模糊一片,又是大梦一场。
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梦到段云念了,这一回的梦显得尤其漫长却又感觉很短暂。
是因为最近总是看到何凛左手腕上带着的项链么?可是他不知道,他忘不掉,她更忘不掉。
侧过头看去,有个人的脸很模糊地在眼前晃动着,逆着光,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身体有些沉重,试着动了动,肩头立即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痛到了骨头里,这半边身子都没有知觉。
她想开口说话,嗓子里火辣辣地痛得像是横着一块刀片,嘴里干得连唾沫都没有。
“顾潇,你醒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但不是何凛。
顾潇努力地睁大眼调整着分辨率,视野逐渐清晰起来,面前的人原来是沈岳。
看到顾潇醒过来,沈岳充满担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总算醒了......”说着忙端过一杯水,将她扶坐起来,把水递到她的嘴边。
“多喝点水……还好伤口没有感染,哎,要是你再不醒啊,何凛就要疯了。”
水浸入咽喉,像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
肩膀上缠着绷带,左手无法动弹,只得软软地耷拉着。
这里是一处很简陋的民居,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以外,什么都没有,四面都是黑色的墙壁,让整个房间显得很压抑。
顾潇看了看四周,不见何凛的影子。
“这是哪里?何凛呢?”
沈岳还没说话,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两人同时看去,只见何凛快步走了进来,也不理会沈岳和他打招呼,径直走到了顾潇面前,他铁青着脸,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要干挡子弹那种愚蠢至极的事?!”
顾潇从未见过这样的何凛,在她看来他始终都是装着沉重心事的一块千年寒冰,话少,也不曾如此对她疾言厉色,不禁吓了一大跳,眨巴着布满血丝的眼,没有血色的双唇动了动,竟什么也没说出来。
“知不知道那颗子弹再偏两公分就是心脏,你已经没命了!”
“何凛,我……”
“我让你躲好,你躲好就行了,为什么要突然冲出来?是嫌不够给我添麻烦吗?”
顾潇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头一酸,咬紧了下嘴唇倔强地不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下来。
沈岳见气氛紧张,连忙打圆场,“哎,何凛,你也别急着发脾气,这不没事吗,顾潇刚醒过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有话后面再说嘛……”
“不关你的事,闭嘴!”
何凛的额上青筋暴突,狠狠地瞪了沈岳一眼,粗暴地打断了他。
“行,我闭嘴。”
沈岳无奈地皱皱眉,起身往门外去,“你们俩的事自己掰扯吧,别误伤我。”
沉默笼罩着不大的房间,依稀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何凛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别过脸,捏着双拳,不说话了。
顾潇垂下头,小声说:“我害怕看到你受伤的样子,不想再让子弹打在你身上了……”
何凛眸中微动,转过头看着她,脸色缓和了下来。
不合体的外衣下,瘦小的身躯,尚见些许虚弱,嘴唇和那张脸一样苍白如雪,眼睛倒仍旧清亮如水,两天前,就差那么一点,这双眼就再也不会睁开了。
何凛轻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那种情况我还应付得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泪眼朦胧中,顾潇看到何凛眼中恍惚浮现一种陌生的温柔,可就那么一瞬间,还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不见。
第四十八章 荒芜生花(1)
屋外,下了两日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绵绵不绝,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雨声不大,却声声砸进了顾潇心底。
她想对何凛笑笑表示自己没事了,却发现自己此刻就连想稍微扯起嘴角都很费力。
“还是很痛?”
何凛看到顾潇紧咬着嘴唇,像是在拼命忍着疼痛的样子,看向她伤口的位置。
顾潇老实地点了点头,想再在他眼里寻找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柔,她特别想急切地确认刚才那一恍然间看到的不是错觉,是真实存在过的。
可是,石子落水,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漾起便再也寻不着蛛丝马迹。
“知道痛就好,痛才长记性。”
何凛拿过顾潇手上的水杯,转身去给她添水。
顾潇突觉鼻头一阵酸涩,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着便掉了下来,也不知是为什么掉泪,也许真的是因为伤口那撕裂般的剧痛,又也许只是因为心里那股强烈的失望。
真是很丢脸啊,她原本不是这么脆弱敏感的人啊,难道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想着,有些慌乱地赶在何凛回过头来之前把眼泪拭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落脚点。”
何凛恢复了一贯冷淡的说话语气,甚至不怎么想说话,把水杯递到顾潇手上便又转过了身去,望向外面阴沉的天空。
闷雷声时不时地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传来,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儿还是停不下来。
“何凛,你又头痛了吗?”
顾潇再坐起来一点,看着何凛的侧脸,他还是皱着眉,脸色比她这个受了伤的人好不了多少。
何凛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沈岳回来了,他穿了一件很宽大的雨衣,进屋来就脱下抖了抖上面的水,肩头上依旧湿透了一大片。
他看了看屋里呆坐着的两个人,兀自一笑,把雨衣挂在门口,走了进来,从桌上拿过一瓶水,边喝边对何凛说:“处理好了,暂时应该没人来烦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