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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20)+番外

作者: 小锦袖 阅读记录

谢慈写好书信,搁下笔:“她走了。”

他的右手,只是一个略带血腥的插曲。

芙蕖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谢慈也没回避。

他道:“不用你操心我,想问什么,直说吧。”

如果芙蕖想问。

那她有太多的问题,足以掰扯到天亮。

譬如__他当年为何会夜宿南华寺?他身边为何不带任何随从或亲信?他到底在经历何种不为人知的痛苦?他与苏小姐那惊鸿一瞥的相遇,有没有在他心里留下难忘的痕迹?

心里抑制不住的翻江倒海,可一开口,芙蕖只道出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我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只是感到匪夷所思,三年前……算算时间,已经大权在握的谢大人,您也有遭人算计的时候啊?”

第14章

谢慈听她用了“算计”这个词,有几分高看她一眼。“你怎知是算计?”

芙蕖道:“我长了脑子。”

谢慈:“我父亲一开始不想用你,就是因为你太有脑子了。”

芙蕖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说:“谢老侯爷不需要会思考的人,他只喜欢听话的奴才。你的姐姐谢太妃,完全承袭了谢老侯爷的用人之道,可见是亲骨血。”

她望着的方向,是后院的小佛堂。

谢慈用火漆封了信,忽然不介意和她聊聊当年的事情了。

他问:“你知道南华寺是什么地方?”

芙蕖说知道。

南华寺是皇家主持修建的,里面住着的都是女居士,当年,谢太妃便是奉先帝遗诏,于南华寺出家,带发修行。

芙蕖道:“南华寺一向不接待男香客,你是个特例,想必是看在谢太妃的面子上。”

——看在谢太妃的面子上,给他行了个方便,顺便狠狠坑了他一把。

谢慈自嘲似的说:“你瞧啊,我这辈子活到现在,所有栽的跟头,都是拜我亲姐姐所赐。你说可怜不可怜?”

污女儿家清白这种手段,谢太妃做起来无比顺手,且丝毫不手软。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女人。

再一想及,谢苏两家的婚事,是由谢太妃一力主张,才哄得皇帝下旨赐婚。

芙蕖心里忽然就想通了此节。

但她仍旧不解:“你们是亲姐弟,她算计你,有什么好处?”

谢慈道:“当然是有她自己的好处。”他说得一派洒脱:“也别提什么亲姐弟了,这世间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且不说是同姓家族的兄弟姐妹,即便是亲如夫妻,也未必能同心同德。”

芙蕖听了这话,眉心微蹙。

谢慈身边没什么人了。

他父亲死的算早。

他的母亲,身为继室,嫁进侯府后,受尽了谢老侯爷的冷待,在谢慈刚满周岁,尚不晓事的年纪,便决然出家,离开了谢府。

那是真正的出家,剃了一头青丝,在扬州的一座寺庙里修行,法号断尘。

谢慈长大后亲自了解了那段往事,曾试图求见一眼自己的母亲,但从未如愿。

断尘法师已将尘缘斩得一干二净。

谢家,除了谢太妃,谢慈再无别的手足。

他的血脉亲缘,是真的绝断了。

芙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了淡淡的心疼。

但随即,她的理智又侵占了上风,告诉自己,大可不必,这样很好。

以谢慈如今的身份和处境,无牵无碍其实才最好。

他将来或许会娶妻。

但他的妻子一定不会是苏小姐。

因为芙蕖已经决意将苏慎浓送离谢慈的身边。

不仅仅是为了承诺。

也有自己一点点的私心。

他不应该在旁人的逼迫或是算计下,轻易交托自己的一生。

即便是要娶,他也该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能与他真正同心同德。

夜往深处,虫鸣声都不大能听见了。

芙蕖不能久留。

她转身时,谢慈拦了她一声,说:“我约了一个人,明天带你出府,你们见一面,然后,我们京中的事便可了结。”

芙蕖问:“什么人?”

谢慈道:“连线师。”

芙蕖有过耳闻,做那种营生的人,多少有些邪门。

民间有专门吃这门手艺的人,给那些身首异处的人缝合尸体,或是装扮仪容。

芙蕖问他:“我去见他做什么?”

谢慈道:“不是让你见他,是让他见一见你……的脸。”

芙蕖心里顿时有数,不再多问,点了头。

翌日早膳毕,谢慈身边的人便亲自来接她出府。

芙蕖特意卸了脂粉,素面藏于帷帽之下,仍旧一身旧装扮,钻进马车,却见谢慈早已等在了里面。

马车直奔城外去。

城门口倒是热闹的很,摊贩往来不绝,叫卖和吆喝声中气十足,赶在清晨大家饥肠辘辘的时候,还有热乎乎的饼摊在路旁开门迎客。

虽然简陋,但肉香四溢。

谢慈今日就是冲着那最大的饼摊来的。

他拉着芙蕖下车,厮磨在她的耳边,贴心地问:“饿不饿?”

芙蕖早膳用了一碗山药羹,并不饿。

但她饿不饿不重要,看样子,今天摊上的饼才是重头戏,说什么芙蕖也要尝上几口。

摊上烙饼的大娘见来了两位贵人,半点不敢怠慢,忙用油纸包了两个刚出锅的肉饼,并殷勤的问:“二位来碗豆花不,甜的。”

谢慈一口应下:“来。”

他们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周围桌上的都是清早开始为生计奔波的平民百姓。

他们往其中一坐,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身份气质,都显得格格不入。

谢慈完全不在意其他人打量的目光。

他搁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随车的侍卫也都得了令,纷纷找大娘要了份肉饼,挑着地方坐下。

结果,一整个饼摊人满为患,再也没有多余的位子了,除了谢慈和芙蕖那一桌。

芙蕖领悟到了什么,低声问:“在等人?”

谢慈面无表情,抿了一口豆花:“快到了。”

话音刚一落。

城外官道上缓缓过来一辆牛车。

谢慈的目光望过去,安定了几分。

芙蕖正打算转头去看。

谢慈出声警告:“你别动。”

芙蕖怕乱了他的计划,霎时不敢动了。

牛车辘辘的停在了饼摊前。

车上坐了个老伯,穿着一身蓝布衣裳,赶车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

那小厮招呼道:“老伯,一路走来饿了吧,咱歇歇脚,吃个饼可好。”

原本正靠在车上打盹的老伯一抬头,混沌的眼睛扫过饼摊,什么也没说,直接下了车。

烙饼的大娘搓了搓手,为难道:“两位啊,摊上怕是没位置坐了。”

老伯一抬下巴,指向谢慈他们那一桌,道:“那不是还有一个?”

大娘眼睛又不瞎,当然知道那桌上有个空位置。

但谢慈一脸生人勿进的面相,瞧着就不像好商量的模样,也不知愿不愿意让这位老伯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