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应照我(64)+番外
礼部侍郎笑:“这才对嘛!”
驸马的眼光自然是高的,当年芳华公主何等姿色,燕京城里这些世家们,但凡见过,无人不叹服。驸马爷的目光就算再不挑,有珠玉在前,总也要选个差不多的吧。
众人翘首以盼。
芙蕖走过夜里昏暗的临廊,脸上面具垂下的流苏,没一条珠链的末尾,都坠了一颗色如血的宝珠,眼尾上了重彩,勾出了一抹上挑的妖冶。
待她进门。
说惊艳是真的。
说失望也是真的。
可惜好好一个大美人不肯露出真容,驸马爷在此事上不肯退让,甚至还命人放下了幔帐,将其远远地隔开了。
怪没趣的。
但也格外令人心里发痒。
驸马目光扫遍了全席,只有一人规规矩矩坐在席上,眼神飘忽,完全没在意什么乐姬美人。
芙蕖漫无心思地信手拨着弦。
酒过三巡,行令。
有人耐不住了,频繁进出,脚步摇晃。
席上白合存在驸马有意无意的关照下,稀里糊涂多灌了好几轮,此刻格外晕头涨脑。
雅阁的门也敞开了。
芙蕖见到外面秋姑的眼神,起身悄然离席,避开楼中人的耳目,钻进了草房外一间屋子里。
房中未点灯,芙蕖也屏住了气息。
她闭上眼睛,绕着房间的四壁游走一圈之后,缓缓的吐了口气,停在了床榻前。
分明是空无一人的屋子,床前的帷幔却严严实实地垂了下来。
芙蕖拨开了一层,还有一层。
轻纱似水一样漫涌进她的手里,令她有种抓不住的错觉,不知哪来的一股妖风,鼓动的纱幔尽往她身上缠。
不好……
芙蕖脚下急忙退后。
她一退,纱幔也随之缓缓静了下来。
芙蕖叹息道:“你既不想见我,还跟来这里做什么?”
里头那人连她的面都不想见,自然也不会出声回答她。
芙蕖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手心相对,轻轻合掌,再向两侧抹开时,手中凭空多了一张纸牌。
她的手指一飞,纸牌盘旋着弹向了纱幔,这样的速度和力道,切上去与利刃无异。
但偏偏就差那么分毫之距,纸牌像是碰上了一道墙,在半空中一定,猝然落地。
接二连三跟上来的牌纷纷受挫。
三十一张牌落地。
芙蕖手中只剩最后的地牌。
她手心微微发热,将最后一张牌缓缓的旋了出去。
但是,它在半空中的轨迹与之前不同,只在帐前虚晃了一下,便掉头回旋着直往芙蕖的面门而来。
芙蕖一扬下巴,脆弱的命门大开。
她自己的纸牌会要了她的命。
假如她不肯躲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紧闭的纱幔在那一刻,倏地向两侧狂舞,一道影子刺了出来……
真的是一道影子。
哪怕眼力如芙蕖这般的千手,也被晃了眼。
纸牌停在她的喉口前,一双手捏着那凶器拦了它的去势,芙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牌当场化成齑粉。
她纤细的脖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伸手就扼了上去。
芙蕖笑了起来,她在喉口滚烫的触觉下,感受到了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她顶着快要窒息的难受,笑得像只狐狸,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既然见不得我死,就别装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谢慈,你倒是真掐死我啊!”
第43章
芙蕖柔软的手指攀上了他腕上的青筋,道:“你给我身上掐出伤——今晚的计划一起完蛋!”
芙蕖在得寸进尺上的修炼速度,比当年谢慈从翰林院直调内阁的升迁速度都惊人。
蹬鼻子上脸都是惯出来的。
谢慈松开手。
芙蕖退后两步,摸了摸自己修长的脖子,确定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才望着谢慈问道:“你为什么躲我?”
谢慈盯着她脖子扬起的弧度,偏开了脸,说:“你太缠人了。”
芙蕖问:“那你又跟来做什么?”
谢慈沉声的说:“盯着你。”
他手下的能人异士不少,听话,好用,倒也没谁在办事的时候能得到主子亲自盯着的殊荣。是他无法再将芙蕖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看待。
芙蕖误以为是他心里对她有顾虑。“你现在后悔也晚了。”她说:“白府我非去不可。”
芙蕖从袖中取出一小竹筒的香,此间屋子里,早已准备好了熏香用的铜炉和火折,芙蕖在昏暗中素手调香,火折子一打,一股馥郁的异香飘了出来。
芙蕖在自己的舌下含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侧头对谢慈说,“你出去,我没有带多余的解药。”
谢慈恍若未闻,道:“传说中的一梦黄粱。”
芙蕖:“是啊,半两值万金,传说闻入此香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内,会恍恍惚惚的听从旁人的安排,直到满半个时辰之后,才会如梦初醒,而在那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在他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她将香炉捧到了窗棂上,对谢慈说:“你的身体百毒不侵却不耐药,你再不走真的完蛋了。”
谢慈用他那幽沉的目光,在芙蕖的脸上很深刻的划过,出门一挥袖,人便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就像他来时那样安静。
但芙蕖就是知道他没有走远。
芙蕖守着一梦黄粱,借着外面的月色,瞧香炉的盖细隙中,丝丝缕缕溢出的青烟。她也是头一次用这种东西,诀窍都是从传闻中听说的,不知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
芙蕖不需要去掐算时间,外面的人会给她一切安排妥当。
当屋中的异香终于足够浓郁的时候,沉重且毫无章法的脚步声传来,可以推测其主人是个脚步虚浮的胖子。
芙蕖掩去了身形藏在暗处,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白河村踉踉跄跄几乎是撞进来的。
他醉眼打量四周,“咦”了一声:“不是这,我走错了,茅房在哪里呀?”
他掉头就要出去,门却哐的一声合上了。白合存走出了半步,差点被挤掉鼻子,吓得慌忙又退了回来。
足够了。
一梦黄粱足够瓦解他的心智。
芙蕖从帘子后面现身,白合存望着阴暗中的这个身影,呆愣愣的半天没有反应,直到芙蕖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打起火折子照他的眼睛。
白合存感觉到了不适,捂着眼睛躲开。问道:“你是谁呀?”
芙蕖强忍着从他身上散发的腥臭的酒气,温声道:“白大人,你喝糊涂了,我是你刚刚为你们家小姐请的乐师啊。”
白合存:“我请的乐师?”
芙蕖说:“是啊,你们家小姐不是很喜欢琵琶吗,正好,我教她。”
白合存的两只眼珠,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根本没有了自己的思想。
一梦黄粱,不愧它的价钱。皇宫大内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一小桶香,是谢慈从宫里搞出来的禁药。
不知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总归不能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