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应照我(71)+番外
芙蕖说:“就刚刚。”
就在他提起金钱和权势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心动了。果然谢慈是了解她的,他知道什么能打动她。
他自己是个热衷弄权的奸臣,由他亲自养出来的芙蕖多少与他有一脉同承的相似之处。
谢慈:“我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
芙蕖:“那你想怎么阻拦我呢?或许你牺牲一下自己,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多看其他男人一眼了。”
谢慈呼吸声沉沉地压在她的耳畔,芙蕖屏住呼吸,静静地数着。一呼一吸之间,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他说:“好啊,我将来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待我死之前,必会亲手挖下自己的两颗眼珠子,托人呈交到你面前,日日夜夜盯着你!”
芙蕖听着心肝莫名发颤。
他不是玩笑,他说得出便能做得到。
身死都不足惜,一双眼珠子又算得了什么。
芙蕖轻颤着点了点头,笑了:“好啊,到时候我一定把谢大人的眼珠子好生用琉璃瓶存着,搁在床头,日日夜夜的盯着我……看我如何秽乱宫闱,豢养面首,春宵帐暖,颠鸾倒凤……”
谢慈的气息蓦地靠近。
芙蕖惊的向后仰了半寸,饶是如此,两人的嘴唇仍差点撞上。
芙蕖识相地暂时闭了嘴。
她能感觉到谢慈捏在她肩上的手指有几分控制不住力道,几番轻揉慢捻,芙蕖的衣裳都被捏皱了。
谢慈低下头抵住了她的鬓边,叹息了一声。
芙蕖冷下心肠,伸手推他。
谢慈突兀地哑了嗓子:“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死于刑场上的四分五裂……你知道我惊醒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心里想的是什么?”
芙蕖偏头想看他,可这个姿势下的动作,像是无比亲昵的耳鬓厮磨。
谢慈说道:“那一瞬间,我分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处何处。我只想立刻把你抓到眼前,杀了你。”
他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冲动,是想将她一起带走。
芙蕖眼里的酸意如潮涌:“什么时候?”
谢慈以为她想问的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他说:“很早,从我把你从赌坊接出来的那一天起。”
芙蕖双手捧住他的脸,强硬地推开,道:“我问的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第48章
谢慈也会做噩梦么?
若是把他当成个人看,肯定是会的。
但是很难想象。
芙蕖知道,他幼年时一定梦过。无助的从噩梦中醒来,却发觉现实比噩梦更可怕,于是噩梦便不算什么了,甚至能权作一种睡梦时放松的安慰。
人只有害怕,才会被噩梦支配。
芙蕖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次陷入了噩梦缠身的境地?
谢慈依然回答她:“很久,从与你重逢的那一刻起。”
七情六欲那是专属于人的东西,谢慈遗失了很久。后来芙蕖在他的默许下,靠近他,从他身后牵起那条埋于尘埃中的线,吹干净浮灰,上面承载的是他的喜怒哀乐。
可这点事儿有什么好怕的?
芙蕖对他说:“如果你决定让我殉你,我一定求之不得。”
谢慈道:“这世上荣华富贵你不要,自由自在你也不要,怎么就偏偏赖上我了?”
芙蕖反问道:“那年与我一同进府的女孩子有十几个,你又是怎么偏偏挑中我了呢?”
谢慈说:“因为你看上去最没用,我只想捡块废铁回去摆弄而已,本没指望你成材。”
芙蕖停了这话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而且还笑了,怅然道:“我是没用啊……你当初若不救我,我便真的万念俱灰赴死去了。”她忽然定定地望着谢慈,说:“没有你,我会死的。”
从前是如此。
将来亦是如此。
外面吉照忽然在此时敲了门,道:“姑娘,刘嬷嬷来了,问姑娘睡下了没有。”
谢慈听了便皱眉。
夜里上门打扰的客人,在他的眼里,一律划为不速之客,不会予以厚待。
他开口便道:“半夜造访,来者不善吧。”
芙蕖装作漫不经心,道:“还不到半夜呢。”
她提高了几分声音:“问刘嬷嬷有何要事,若是不急,明日再议吧。”
吉照出去原话转告刘嬷嬷。
不一会儿,听得吉照靠近了回话:“刘嬷嬷说,白小姐今日见了姑娘之后,回院子里便心情郁郁,一直拨弄着您送的那张琵琶。白夫人实在是无法,只好打扰姑娘,请您屈尊前去白小姐院里纾解一番。”
芙蕖心知,来了。
白夫人受到了她的惊吓,辗转反侧,想必越晚越睡不着,竟然连今夜都忍不过去。
她对谢慈道:“我去瞧瞧。”
谢慈退后半步,芙蕖擦着他的身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附身在镜前,将弄散的发丝别进耳后。
听得身后谢慈头也不回道:“我走了。”
芙蕖从镜中见到他一回袍袖,从架子床后面绕没了影子。
她一口气不仅没松下,反而提得更紧了。
吉照推门进来。
芙蕖怀里抱着琵琶,忽地出手拔了琴头,琵琶的六相下,竟是一把打磨精巧的匕首。
吉照一见这架势是奔着动手去的,当下皱眉:“姑娘?”
芙蕖说:“谁家主人会选在这个时候见客宴宾,警醒点做两手准备吧。”
吉照格外敏感,问:“姑娘,是不是我方才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芙蕖矢口否认:“没有,能有什么事?”
吉照一头雾水。
芙蕖已抱着琴施施然走了出去。
夏衫已挡不住初秋转寒的凉意。
白家的事,是她的事,谁也不能沾手,她必须自己解决。
沿路檐下挂的琉璃灯精巧华丽,可越靠近白小姐的院落,灯越是疏落,很有几分阴森森的意味。
今晚那扇掩在草木深处的门没有上锁,为芙蕖敞开了前路。
带路的刘嬷嬷到了门口时莫名顿住,回头瞧了她一眼。
芙蕖不明白那一眼的深意,也懒得去深究。
白府小姐的秀楼里,只有最高的阁层上亮着烛光,芙蕖在院子里略一站,听到断断续续的琵琶飘下来,不成曲调,气若游丝。
一只竹蜻蜓在半空中落下,掉进了某处树丛里,夜深瞧不见踪迹。
芙蕖进了那黑洞洞的门口,吉照正欲跟上,刘嬷嬷拦在她身前,吉照冷冷的盯着她。
刘嬷嬷道:“我们家小姐怯弱怕生,不大爱见生人,姑娘便和老奴在楼下静候吧。”
吉照盯着这不知死活的老虔婆,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只要她想,下一刻便能把人捏晕埋了。
可芙蕖人在门槛内回了头,说:“那你在外面等我,我自己上去。”
吉照眉眼挂上了担忧,忍不住嘱咐一句:“姑娘如有吩咐,喊一声即可。”
芙蕖对她点了下头。
吉照望着她逐渐没进黑暗中的背影,忽觉得眼皮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