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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72)+番外

作者: 小锦袖 阅读记录

竹制的楼梯非常不结实,芙蕖这般身轻如燕的人,踩上去都摇晃的厉害,起初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细思量之下相通了,想必是为了阻止白小姐出门的。

活生生一个人,硬是被养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芙蕖稳稳的走到阁上,终于见到了光,一层一层的红纱帐撩开,芙蕖见到的并不是白小姐,而是白夫人姚氏。

白夫人一身翠虬色的华服,背对着她,正在上香。

芙蕖靠近,发现那案上放置着两个木牌位竟空无一字。

这是在祭奠谁?

芙蕖望着那缭绕的香火,带白夫人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道:“白合存是个废物,夫人您天人之姿,怎会委身于他呢?”

白夫人眯起眼睛问她:“你是谁派来的?”

芙蕖不慌不忙:“我从小养在驸马爷的手下,这有什么可问的?”

她本来就是借驸马的名头,光明正大送进白府里的。

驸马就是用来给谢慈挡枪的,芙蕖卖起他来一点也不犹豫。

白夫人摇头:“不对,你撒谎。”

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白夫人道:“你进府就是别有心思,塘前街,鹿离浆……你知道的好详细啊,你是从哪打听的消息?”

芙蕖道:“人啊,办事最忌讳一个‘急’字,夫人,您在扬州稳了那么多年,要是安安分分的,碍不着任何人的眼,随便你兴什么风,做什么浪。可惜,您急了,夫人,您怎么不想想,燕京城是什么地方?城外一只兔子蹿进来都要盘查老巢在哪座山上有几个洞,您凭什么就觉得可以将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呢?”

白夫人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如此说来,我在进京之前,就被你们给盯上了?”

芙蕖道:“还用得着多言么?”

白夫人说:“你这样咄咄逼人,逼急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芙蕖歪头笑:“您好像并不是只急在这一刻吧。”

白夫人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你,或者你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芙蕖明白地说道:“知道的不多,否则今日也不会容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我也不会进你们白府历这么一遭险。”

白夫人:“但知道的也不算少吧。”

芙蕖笑而不语。

与人打交道她最喜欢了。

事实真相来龙去脉到底如何,并不重要。

拿捏住人心才是最紧要的,人心自会生鬼,人多半都是败给自己的。

白夫人好像有那么几分后悔的意思,但是容不得她想回头了,从她将芙蕖请进这件阁楼的时候,芙蕖便成了逼着她继续向前的那一双手。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白夫人眼睛一闭,道:“姑娘今日若是拒了我的邀,说不定我们都有转圜的余地……可惜,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姑娘,得罪了。”

话音一落。

芙蕖骤觉脚下一空,她抱紧了怀中的琵琶,咬紧了贝齿,一声惊呼也不曾溢出唇齿之外,人直直地坠下去。

阁楼不过三层高,摔不死人。

芙蕖调整了姿势,知道此种情况下,怎样才能保命。

但重重落地的那一刻,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五脏六腑在震荡中归位,芙蕖感受到了背后宣软的稻草。

什么意思?

白夫人竟没有想要她的命?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仁慈。

芙蕖撑着身子坐起来,抓了一把身下的稻草,搁在鼻前闻了闻,干燥,是刚晒过不久的味道。

打量周遭,是个封闭的空间,如同空井一样,四壁是木质的墙,一圈一圈的围建起来,只有最高处一个井口大的通道。

芙蕖花费了一点心思,便明白了这栋阁楼的构造。

竟然是建成了内外中空。

中间掏空了,像个囚笼。

芙蕖触摸道了光滑的墙壁,厚重的木料,并非一人之力可以打通。

是了,白夫人要杀她,并不一定要脏了自己的手,像这种地方,只要困个几天几夜,断水断粮,她自然会死。

守在阁楼外的吉照,耳朵捉到了微妙且轻微的动静,心中却瞬间警铃大作,抬腿就要往里闯,刘嬷嬷胖墩墩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门口。

吉照从裙下抽出了一双精致的峨眉刺,冷冷道:“滚开。”

刘嬷嬷一见她手里泛着寒光的武器,愣了一瞬,继而泼妇般的大叫起来:“夫人,夫人,救命,老奴一人搞不定这个小蹄子……”

阁楼上一道寒光闪过。

吉照看也不看,扬手用武器缴了射来的暗器,是一支袖箭,箭头上泛着幽蓝的光,是淬了毒。吉照一颗心刷的凉了下来,她对着这支毒箭,便意识到芙蕖已凶多吉少。

抬头,白府夫人正倚在窗户前,袖箭的机关再次对准了吉照。

吉照当机立断,掐住了刘嬷嬷的脖子,拎着她踩着墙壁,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白府。

与此同时。

独自一个人顺着华阳大道慢慢步行的谢慈,忽然发现自家养的乌鸦没有跟上,中途丢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夜空,吹了一声口哨。

等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几只野禽,怕是又从哪闻到了死尸的味道,凑热闹去了。

谢慈摇头一哂,继续迈开脚步。

他很是不紧不慢,不急着回家,远远的,朝东阳大街的尽头望去,唯有一处府邸的门前,没有亮着灯,四处漆黑一片的,就是他的家。

谢慈走两步,停三步。

他望着那个方向,心想,前段日子不是这样的。

谢府门口的灯自从那年老侯爷暴毙之后,便一直挂着白灯笼,谢慈自己不忌讳,也不考虑别人忌不忌讳,哪怕出了孝期多年,风吹雨打白灯笼都烂了,他也没叫人去动。

直到芙蕖进了府。

那天晚上,他再走回家的时候,一眼便见门前挂着一溜八盏琉璃灯。

他慢慢地在门前转悠,像个孩子似的,抬头看灯。

那八盏琉璃灯,分别是松梅竹菊、孤雁出群、鹤鸣九皋、梧桐断角、柳烟花雾、落花流水、燕舞莺歌、长林丰草。剔透的八角灯身,叫风一吹,便滴溜溜的转开来,精巧至极。

他竟记得如此清楚。

怎的家里那个女人不在,下人们便躲懒不肯点灯了?

谢慈走门前,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由西向东,一盏一盏的将灯点亮。

他正目若无人地观灯,从东面皇宫的方向驶来了一辆马车,他用余光见是驸马府的车,便靠在门前的石狮子上看。

夜色深,谢慈又独自一人,往那不起眼的地方一站,一般目无下尘的人还真看不见他。

马车经过他府门前的时候,车帘子掀开了。

驸马一张俊秀的脸露出来,他也抬头在看谢府门前的灯。

在车驶过谢慈面前的时候,驸马眼睛一顿,瞧见了。

谢慈面无表情的将手揣在袖子里,目送他经过。

驸马急忙将帘子掀得更开了些,探头出去望吗,反复确认那人是谢慈没错,心里却暗暗嘀咕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