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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64)

凤飞烟只觉一抹白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细腻光滑的肩头,嶙峋清秀的锁骨,无不在昭示着面前这人的身份。

容渺换好衣裙,回转脸来,容色绝美,是凤飞烟不曾见识过的明艳。

她长眉蹙起,“怎么了?”

细腻聪慧如凤飞烟,许是早就发觉了吧?当杨进提及她能够接近酷好女色的太子晟时,凤飞烟就该已猜到了吧?

此刻那双泪眼,那梨花带雨的凄绝,又是怎么一回事?

凤飞烟眼眸酸涩得发痛,捂住脸突然大放悲声。容渺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临门一脚,凤飞烟这是退缩了么?

许久许久,就在容渺以为自己会站到天荒地老之时,凤飞烟停止哭泣,她洗了一把脸,擦干后站起身来,行动间平添几许决绝,“走吧。”声音极低,不曾再多瞧容渺一眼。

凤飞烟当先引路,吩咐,“不要多说话,听我指示。”

容渺无声地点头应下。

远远瞧得见广阔平地上簇簇火光,一队队巡逻士兵自他们面前经过。

北军军纪严明人强马壮显然绝非谬传。

被辕门前守卫用刀戟拦住,凤飞烟二话不说甩出一掌,打得那小兵脸颊红肿一片。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这样凶狠暴戾的凤飞烟,容渺未曾见过。“去通传,凤飞烟到了!有重大军情禀报太子殿下!耽搁了军情,小心太子斩了你们的脑袋!”

许是她容色太美,那士兵不忍伤害。许是她语气果断决绝,令人难以质疑。士兵无声地前去通报,甚至未敢揉一揉脸。

很快地,一个身穿文士服饰之人迎过来,笑道:“凤姑娘来得正好,太子近来正惦念姑娘呢!”

凤飞烟冷冷一笑:“惦念我?难道不是查到我竟抗命不遵,未曾去西南接近那镇北侯,太子气盛,欲惩罚于我?”

那人尴尬一笑:“姑娘说笑了,这位是?”他眼光转到容渺脸上,上下打量。

“我身边的随侍之人,之前的都死了,好容易收了这么一个。”

“这恐怕……”文士颇为犹豫,“毕竟是生面孔,贸然随入,只怕殿下不快……”

“有什么事我来担!你怕什么?太子自然愿意见她,我才带她过来!你拦什么拦?”凤飞烟今日明显情绪不好,适才那小兵挨了打,这文士挨了骂。当下勉强笑了笑,任她带着容渺穿过大半个营寨,在一座巨大的牛皮帐前停住。

近来太子晟情绪不佳。原本他指挥作战有方,一路抢夺城池,十分顺利,谁知他带两个爱妾随军的事不知被谁告到北帝面前。他被北帝下旨申斥,生生褫夺了他的军权,将军中一切事由交与慕容羽定夺。

听说凤飞烟来了,他眸色一黯。

这个棋子向来好用,指哪打哪,机灵乖顺,替他立下不少功劳。可这一回,这棋子不是该走往西南,去接近南国的镇北侯么?

“殿下!”柔媚入骨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太子晟低沉地道:“进来!”

凤飞烟并没有被太子晟的冰冷态度吓到。袅袅走入帐中,盈盈下拜:“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晟高大的身影一闪,快步走到帐门前,“你为何还在这儿?”眼光越过凤飞烟,注意到其后敛目低眉的容渺,“这是谁?”脸色一沉,杀机立起。

凤飞烟妖娆一笑,贴近太子晟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

霎时,太子晟眼中的戒备之色荡然无存,却被一丝玩味取代。

眼前女子与他身边的美人截然不同。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笑意,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低垂的眉头绝非羞涩,也不见其他女子初见这北国储君时的那种惊喜或惶恐。她淡淡的立在那里,安静从容。

太子晟赞赏地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凤飞烟再次与他耳语数句,眼光不时略过容渺。

容渺心中狂跳,紧张不安至极。若凤飞烟并非真心投诚,很有可能此时已将她卖了。她不由捏紧了袖口,额上冷汗直落。

她听见太子晟用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吩咐:“吩咐下去,备酒菜,送至小镜湖!”

凤飞烟含笑拉起她的手:“今日殿下见幸,是你的福气。”

容渺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敲得胸腔生痛。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就要结束了。竟然写了三十多章战争,闷坏了小天使们,谢谢你们不离不弃。

第45章 杨进其人

镜湖在营寨后的山下,美其名曰湖,其实只是个清澈的水潭。凤飞烟一路汇报着近来探到的军情,所知之细令容渺大为讶异。南国为何一败涂地?将领们毫无危机意识,兵临城下,家国危急,仍在女伎面前口无遮拦,将战略部署和盘托出,如何得胜?

更荒唐者,上峰下属为争抢美色争风吃醋怀恨在心,相互倾轧陷害,外敌不御,反内斗不断,徒耗军需。

南国之祸,早在许久前便已埋下隐患。反观朝廷之内,储位不定,朝臣结党营私,各怀心思,南国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从上到下不思进取的风气和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处事方式,早已注定了南国的悲剧结局。

镜湖旁已布置下了美食美酒,潭水掩映在茂密的树丛之内,不时有落花飘下,点缀在沉静的水面上。

*

夜色深沉,身旁一盏风灯将太子晟的面庞照的十分清晰。凤飞烟衣裳半敞,倚在一旁树下饮酒,不时望向他们轻笑。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在浓浓的树影中流出几许凄凉。

她这一生,是个何其可悲的笑话!平生初次恋上的良人,是个容色比她还美艳几分的女子!

此刻那女子柔弱无骨,伏在锦缎铺就的地上,手里捏着酒盏,媚眼如丝地与面前男子调笑。

太子晟眯眼凝望容渺,初见的美人缓缓褪去外裳,含笑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到地上躺好,翻身伏在他身上。

美人的嘴唇贴在他耳畔,浑身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令人血脉喷张,理智全消。太子晟伸臂,将她紧紧抱住。

“殿下……”容渺嘟起嘴唇,撒娇道,“让他们退下吧,好不好?”

太子晟眸色愈加幽深,低笑一声,“好……”

侍卫们远远避开,容渺嫣然一笑,坐起身来,抽掉挽住发髻的金簪,满头青丝披散下来。树影下她像是张扬奔放的女妖,素白裙子穿在身上,手臂上挂着松松散散的外裳,眼中射出一抹冷峻之色。

太子晟被她突然杀机闪现的眼光惊醒,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呼喊,突然伸来一只白嫩的小手,捏着绣凤凰的手帕将他的嘴巴紧紧捂住。

太子晟剧烈地挣扎起来,容渺手掌如刃,在他颈侧敲了数下,他就此软倒,一动不动了。容渺慌乱不已地穿好衣裳,“走吧!”

凤飞烟摇头微笑。将手中帕子丢进水潭,“你力气比我大,让我带着他攀山,也是死。别犹豫了,快走!”

容渺将太子晟陷入昏迷的用腰带绑紧,背起他艰难泅过潭水攀上山石。凤飞烟坐在原地,树丛下、水潭边,她用笑容对容渺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