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们现在都是站在新的开始之上。我会想你的。——发信人:秋秋时间2003.9.1
远路云(1)
第一次撒谎是在入夏不久后的某天傍晚。
像是为了抗衡愈演愈烈的暑气,女生们对于八卦话题的探讨也热烈到了一个新境界。如果那些闲谈拥有实体的话,一定是如同蜘蛛丝般飘向空中,随时抓住任何一个被它触碰到的路人。所以,椎羽起身正要走出教室时,便被方才一直持续中的聊天捕获了:
“呐呐,椎羽,你刚才听见了没。”
“啊?”
“周五有首映的电影,据说是男女生两人一起去的话,会收到特别礼物呢,”话题到此又转了性,“所以那天的值日,椎羽能不能代替我一下?”
“嗯?!又来?”以前就有过了吧?!
“没办法,只有椎羽你还是一个人嘛,不像我们周五都有约会啦。”有人帮腔。
“……不要吧。”
“好不好嘛,以后我看见合适的男生一定会介绍给你的说!”女生眨着眼睛,用“忽闪忽闪”的频率望过来,“这次就拜托了!”
“是啊,别那么小气,椎羽难不成还在嫉妒吗?”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恋爱的对象,闲着也是闲着。”
一语接一语。看似随意却又带着嘲笑的口吻,以如同自上而下俯视般的角度步步逼近不断涌来。“谁让”、“你”、“还是”、“单身”,反复组合,像伸来的手掌,拖拽着心里膨胀的某种情绪,直到终于“噗”一声,装载它的袋子被撕破了:
“……谁说的?!”
面露正色的椎羽,略挑起眉毛以示恰到好处的傲慢。她顶过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说的?”
不是总有类似的情况么,昨天铿锵有力的决心过了一日便成为不堪回首的“愚蠢证明”。每每回想就恨不得端着冲锋枪把自己扫射成马蜂窝消灭干净。偏偏“一时冲动”与“心血来潮”是最常发作的细胞基因,逼得人一次次为之前的行为买单负责。
“所以啊……如果我真有那什么鬼男朋友,还会在周末这个时候削土豆吗?”
“汪!”
“没错啦,我是撒了谎,骗她们说自己有个交往中的男生嘛……冲动是魔鬼啦。”
“汪!”
“……来,学声猫叫给我听听。”
可是,有一就有二。
虽然当时勉强构思了个男生的模样搪塞住那些蜂拥而至的询问,可后续状况的热烈却彻底断送了椎羽想把那谎言扼杀在摇篮里的念头(“什么摇篮里,我看它都快小学毕业了……”)。好事者总是不停地问东问西,椎羽也不得不编造出新的内容来延续之前的错误。
“是呀,是邻校的嘛。你们也见过那种制服的啦。”“大概(用手比画了一下)这么高吧,是啦,是还挺高的。”“怎么认识的?……你话很多唉。”“皮肤不是很白,但是很清瘦,眼睛有些长……的那一型吧,对对对,就是那个美少年偶像□□□一型的。”“……你才不要脸……”
“嗯?什么名字?”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之前还算流畅的杜撰一下有点卡壳。
“是啊是啊,那他叫什么名字呢。”仿佛需要吃到这颗定心丸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一般,好奇的人们一个个凑过脑袋。
“啊,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椎羽露着厌烦的神色,却不过是为苦苦思考拖延时间(“叶旭?”“裕森?”“夏政颐?”已经全被人用过了吧?泪!),终于瞥见窗外的天空才有所获,“……天岛零。对,就叫天岛零!”
于是,第二个谎言里,得到了他的名字。
像朝着不可知的地方持续前进。
云的上面是云。而在那上面的云的上面,依然是白色如同温暖棉絮般的云层。
天空被包裹在这些温暖的奇迹后面。
“阿天……么。”
一个人提着书包回家时,椎羽也会停下来,不知用什么口吻喊起这个名字,然后蹭一蹭鞋边,感觉袜子似乎又有些松落。
这天椎羽带着家里名为“豌豆”的小狗出去散步时碰到了住在附近的同班女同学,虽然她极力避免可对方还是问起了关于那位“阿天”的事情。她们已经不再疑惑而是羡慕的口吻更让椎羽感觉到不知该庆幸还是苦闷的尴尬。可关于“天岛零”的杜撰依然得继续进行。于是这次散步完结后,他已经变成更具体明晰的、会对辣味有些过敏、虽然喜爱运动却也没那么刻苦的、不过还常常因为流汗太多而导致感冒的这么一个少年。
“于是啊,他这次真的又发烧啦,虽然电话里他说已经好了没事,可明天不去看看这家伙不行呀……”
“呵呵——”女孩露出了半思索的微笑神情。
以为自己话中有什么破绽,椎羽很是紧张:“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感情很好啊。”
“……也就那样啦。”
行程将尽时,那女生突然回想起来,拉住椎羽兴奋地说:“对了,正巧明天我也要去邻校,椎羽,那我们俩一块走吧,也让我见见那位阿天同学啊……”
“啊,嗯!好!那么,拜拜!”微笑着摆手直到对方消失在拐弯的街角后,椎羽停下脚步,看着脚边的豌豆:
“死定了。”
“汪!”
“……喂。你,终于到了报答我多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的时候了。快变成个帅哥来救我。”
远路云(2)
邻校的大门敞开,从里面正涌出源源不断放了学的男女生。
而宛如表现着逆流的艰难,缓慢搬动着双腿的椎羽时不时回头,看见身后数米外好几双充满期待的目光,在眼球的凸透镜作用下,几乎要在她背上烧灼出几个清晰的窟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本以为不过是和一个女生同行,却不料消息泄露,几乎组成旅行团队的八卦小分队,让椎羽蒙混过关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瞬时夭折。
“好像……他已经回去了唉。”回头比出类似的口型。
“再等一会儿啦!”不依不饶的回应。
椎羽只能努力表现出寻找而迷茫的样子,一边给自己深陷不已的愚蠢举动评价道“就算在此自尽也不过分”。而等她感觉这样的行为实在无法继续进行的时候,终于一狠心,转身朝小分队们走去,挥着手直说“算了不等了,肯定是已经回家了”。又不知不觉地补充一句:“他总是这样的。”
“嗨——怎么会……”
“这个叫天岛零的,原来是这样随便的人啊?”
“就是,听椎羽说的,本来还以为那天岛零是个很不错的男生呢。”
椎羽忍不住开口:“其实阿天他——”
“我怎么了?”身后响起的男声。
椎羽疑惑地转过头去。
微微弯低了身,清秀温和的脸庞,因为笑意更显柔长的眼睛,男生的声音摩擦着空气:“你说我怎么了?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