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束发高冠,身着靛蓝色刺金长袍,但还是显不出半分精神气儿来。
曲氏坐在他身旁,目色难掩忧虑。
老爷的身子前段时间刚好了一些,刚能看到一丝痊愈的希望,可一转眼,这几日竟是急剧恶化,昨日里更是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渡过。
若说夫妻情分,她对韩旭还真没太多,可她还年轻着,膝下无子,韩呈机又指望不上,一切她还没来得及谋划完整,在此之前,若是韩旭撒手而去,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志云观主请来了。”家门入内通传道。
韩旭眼睛一亮,忙道:“快快有请!”
须臾之后,身着灰白色道袍,头插桃木笄的老道人被请了进来。
“见过韩刺史。”老道人躬身一礼。
“大师不必多礼!”韩旭倾身伸手虚扶了一把。
曲氏忙命人奉来茶水。
被称为志云观主的道人抬头一看韩旭面容,不由地被骇了一跳。
韩旭见他神色,挥手屏退了房中下人,只留了下了曲氏。
“近日来我这身子每况愈下,力不从心,饶是请遍了名医也无济于事,韩某如今不过四十,难道是命数已尽之势吗?”说到此处,韩旭凄寡的笑了一声。
志云观主微一摇头,皱眉讲道:“韩刺史也莫要灰心,依照老道来看,韩刺史如今并非灯枯之相,只是命中该有此一劫啊——若是此劫渡过,日后当一生顺遂。”
若是渡不过,自是不必说了。
韩旭仿佛听到了希望,眼眸逐渐亮起。
曲氏忙就问道:“那敢问大师,要化解此劫,可有甚么方法?”
“夫人先莫急。”志云观主不答反问,“敢问韩刺史前几日身子可是有见好之势?”
韩旭和曲氏对看了一眼,忙就点头,“正是。”
“那便是了……”志云观主眼睛眯了眯,说道:“方才我从前院而来,在贵公子居院前瞧见了祥云罩顶之势,想来不久前,院中当有外来的贵人驻留——”
“外来的贵人?”曲氏微一拧眉,而后忙地对韩旭说道:“莫不是桃姐儿和阳哥儿吗?”
曲向桃姐弟二人,常常会去问梨苑小待。
韩旭忙地看向志云观主。
“敢问夫人所说的这两位贵客,现如今可还在府中?”
“在的,在的。”曲氏忙问道:“可需二人前来让大师面看?”
“如此便不必了。”志云观主摇头说道:“那位贵人,已经不在府上。所以天福星祥瑞之气正有流散之象,也正因如此,韩刺史原本因为这祥瑞之气影响而见好的身子,才又会恢复了原样。”
“天福星?”韩旭一脸疑惑地询问。
“不错,天福星乃是紫薇命盘中的吉星,为福德之星,天赐之福。既主福寿,又可主名利。只是放眼这世间,百年间只怕也罕见一人能有此命格——”志云观主顿了片刻又道:“若能请的此人久居府上,韩刺史此劫定能安然渡过。”
天福星虽然没有起死回生的神奇,但韩旭命不该绝,若有天福星的祥瑞之气相护,至少不必担心会交代在这个劫数上面了。
“这……”韩旭听得既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的身子又了希望,忧的是实在想不起前些日子府上来了什么人却又走了。
志云观主要说的已经说罢,便也未做久留,起身告了辞。
再度经过问梨苑门前,脸上疑云愈重。
韩刺史命不该绝,为天福星所照,有痊愈之势乃属正常之象,可那大少爷分明是该去之人,岂是天福星的福气能阻挡的了的?
命数秩序出现了如此之大的改变,想来定是有奇人相助……
且不提志云观主心中的疑惑不解,只说送走了志云观主的正芝院这边,韩旭夫妇正凝神想着,近日来过府上做客之人。
“老爷,妾身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曲氏忽然说道,眼神几度闪烁。
“谁?”韩旭忙看向她。
“老爷可对那个之前被孔先生赏过木刻的小姑娘有印象?”曲氏问道。
韩旭沉思片刻,微一点头。
他很有印象。
“不久前那丫头被白虎伤了胳膊,据说日后不打算过来做工了。”曲氏眼神微聚,道:“说起来好似自从她走了之后,老爷您的身子便每况愈下。”
韩旭忽然想到了不久前,那块传家玉牌,正也是被那个小丫头意外寻得。L
☆、105:上门说合
如此说来,当真是有福相之人……
“可既是伤了胳膊,再让人来做工,未免说不过去。”韩旭眉头皱起,这种事情自是不可对外宣扬的,总得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老爷,谁说让她继续来做工了。”曲氏轻笑着说道:“既然是福泽如此深厚之人,又焉能如此委屈她?”
为了大局着想,她又何苦跟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
倘若真能把人纳进府,救了老爷性命,自是好事一桩。
若只是那志云观主胡诌,或是他们给弄错了,倒也无关紧要,不过是个妾罢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的意思是——”韩旭看着曲氏,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可呈机他现如今不在府中。”
“左右不过是一房妾室罢了,且为的又是老爷您的身子,待呈机回来之后,将此中缘由向他讲明,相信呈机也不会说什么。”
韩旭想了想,觉得正是这个理儿。
而且他的身子,是真的拖不得。
便交待了曲氏务必尽快办好此事。
曲氏笑着应下,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上次她有意弥补,打算纳江樱为妾,却被韩呈机拒了,她虽是不知缘由,但想来这次毕竟是老爷的意思,韩呈机再如何,也怨怪不到她这里来。
相比于韩呈机的喜恶,她更在意的是韩旭的性命。
只要韩旭在一日,韩家还轮不到韩呈机来做主。
若真的闹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也不妨听了崔妈妈上次给她的意见。
那日崔妈妈在她耳边说的一番话,现如今似还回响在耳边。
大少爷跟她始终没有亲近之意,倘若有朝一日让他得知了当年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倒不如,趁着老爷还在,名正言顺地从三房过继一个幼子养在膝下来的周全……
前提是,大少爷不能继续活着了……
曲氏袖中的手攥成了拳,目光闪烁不定。
且再看看吧。
若是韩呈机真的不识抬举,那她也别无他法了。
-
庄氏正在院中晒着小鱼干,忽听院外有人在喊:“可有人在家?”
“诶!”庄氏响亮的应了一声。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就见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走进了院中。
“敢问这位夫人是?”庄氏望着妇人的装扮。疑惑地问道。
这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头上插的。那叫一个富贵。
而这种富贵,可不是镇子上王员外的媳妇那种土里土气的富贵,而是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