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达的哭喊求饶声像是被突然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清河县是远近闻名的穷县。
交通不便利,土壤不好,也没什么能让外地之人记住的特产,更可恨的还有匪盗横行。
他这个清河县令,已经连任了八年,再上一步的希望渺茫。
最初时他还有更进一步的斗志,不过这年复一年下来,那么点斗志也没了。
自此,他就开始放任自流,准备就此守着清河这一亩三分地过活。
上行下效,县衙从他之下一众小官,也都是得过且过的做派。
谁能想到这清河县会突然连降几天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暴雨,清河水位暴涨,堤坝因着常年未曾修补,直接给冲垮了。
他想抢救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所以面对郭纯的诘问,他这会连一句为自己辩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郭纯在上首看着齐达失了魂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认识齐达的,早八年就认识了。
八年前,他和齐达是同年参加春闱的举子。
不过科考之后,他留京,齐达却是外绶当了县令。
之前他见到齐达的时候没能把人给认出来,还是这几天里翻了县衙里的案卷,又了解了一番齐达的生平,才把记忆里的那个年轻人跟现在这个双眼无神,胖了至少两圈的清河县令给联系起来。
“本官没有给京里递给尔等治罪的折子。”
跪在地上原本如丧考妣的几人闻声猛地抬起头。
“齐达,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年底政绩考评,本官要看到你治下百姓能从这次洪灾中修养回来,本官就给你个中等,你可能做到?”
齐达发蒙的头脑在听到中等二字后瞬间清明一片,想也未想拜伏在地,“下官,万死不辞!”
“起来吧!”
齐达颤颤巍巍站起身,这才看到屋内的两边座椅上还坐着人。
视线扫过站在李孑身后抱着箱子的贺追,眼眶不由一撑,“你······”
李孑看着这两人‘深情对视’的模样,“怎么,你们还互相认识?”
“县令大人,”贺追先朝齐达抱歉打了个招呼,又低头跟李孑小声解释道,“先前曾不小心被抓到大牢里一次,不过之后就越狱出来了!”
李孑:“······你还挺本事的!”
贺追:“官府有内应。”
李孑:“······”
齐达瞪着贺追,见李孑和贺追说话,又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想要张嘴问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能在上头知州大人的面前还坐得结结实实,说明这女子必然有些身份,他大概是惹不起的。
“正好,”郭纯瞥了眼李孑,连同她身后的贺追,有些牙疼地开口,“这位是李姑娘,是为黑山岭上的两座匪寨而来的,具体事宜,就让她跟你说吧。”
齐达:“······”这话他咋越听越糊涂了!
不过他反应也不慢,先朝郭纯躬身回了声是,又看向李孑,“李姑娘,请讲。”
“黑山岭的两座匪寨被我给端了!现在黑风寨寨子全灭,贺追则是带着黑云寨全寨准备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今次来,还望齐大人能给黑云寨三百多号人一个良民的身份。”
齐达:“······”等等,让我缓缓!
过了好一会,他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李姑娘,黑风寨寨子全灭,是何意?”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李孑朝他点点头,“没错,黑风寨上至寨主高进,下到寨中成员,都死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齐达瞬间感觉自己被兜头浇了一桶冰冰凉的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那这贺追?”
如果他没记错,黑云寨上下也就三百来号人,这怎么把黑风寨给灭了,反而黑云寨一个人都没有杀?
李孑给他的解释是,“黑云寨比黑风寨识时务。”
齐达不由看向郭纯。“大人,这?”
那黑风寨的暂且不说,反正都被灭了,但这黑云寨的人,按理来说,都是应该投入县衙大牢,按照所犯罪行问罪的啊!
这要给他们一个良民的身份,他们又作恶怎么办?
郭纯也纠结。
他对上李孑笑盈盈的眼,“李姑娘,你可能保证他们日后真的能改邪归正,走上正途?”
他之前也不是没想到把这些人给送到牢里,但自己要真这么一说,他敢肯定,这位李姑娘真的能做出来把这黑云寨的人重新送回黑山岭继续当匪盗的事来。
现在可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李孑点头,“贺追愿意带领他一众手下成立一个镖局,以后便以押送财物,护送行商安全为生计,自然,他们既已在官府中登记了身份,自然也会受官府的约束和监督。”
她视线一瞄贺追。
贺追苦哈哈地站出来,“还请两位大人给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我黑云寨众人,定会以正义、扶弱为己任,定不负大当,不是,大小姐和两位大人的再造之恩!”
郭纯:“······”
齐达:“······”
你刚刚不小心说错的字眼是什么来着?
两人扭头一致看向李孑。
李孑八风不动坐得稳稳当当,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后还朝着他们点头致意。
郭纯:“······”
算了,还是不问了。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幸福!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安拜师,四方镖局
李孑回去之后就开始拆信。
林逸虽然说了这信不用回,她还是一封封仔细看完,又一封封回了过去。
光是看信写信,从用过午饭,一直到了月上中天,才把最后一封给回完。
她正甩着手腕缓解长时间写字带来的酸痛,手就被一个温温凉的大手握住。
随后手腕被轻柔地按揉,酸痛感顿时减轻。
“又不急在这一时。”
李孑在凳子上转了个圈,“没注意时辰。”
看一封写一封,不知不觉就看完也写完了。
莫惊澜揉着李孑的手腕,只好无奈笑笑。
翌日,李孑把装满回信的箱子给了林逸,下午林逸便带着空了的粮车赶回漠北。
往南去的路地上还有些积水,李孑决定再暂留几日。
“姐姐,我能进来吗?”
李孑在躺椅上掀了掀眼皮,看见从门外探头进来的叶长安,招招手让她进来。
“怎么了长安?”
小丫头进来后就犹犹豫豫一脸的欲言又止,李孑只好主动问道。
“姐姐,长安想学习医术。”
李孑闻言从躺椅上直起身,“为什么突然想要学习医术了?”
叶长安坐到躺椅边上的藤席上,手捏住躺椅的一边扶手,仰头看李孑,,“姐姐,您之前说过,我习武的根骨和悟性都不好。像我这样,练武顶天了也就只能强身健体,比普通人强壮些,也不奢望能像您一样厉害。不过这几天我跟着长老大夫身边帮忙抓药熬药,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做这些事。长老大夫也说我也学医的天赋,姐姐,长安可以留下来跟长老大夫学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