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头一次,她掏心掏肺的给江谨提醒,结果被江谨冷冷嗤了一声。
“你这是干什么?!”慕流云有些不悦地拧紧了眉头,“我为你着想,好心提醒你而已!”
“当初你要到提刑司来,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的,你又听进去了么?”江谨反唇相讥,“你还不是削尖了脑袋,宁可冒着多大的风险,也乘上袁大人的东风?!
你说我的性子与世无争,我过去的确是与世无争的心性,可是那是因为我过去一直都相信,不管这世道有多么的不堪,也并非世间所有人都那么势利得厉害。
结果到头来,终究还是我见识短浅,对这世上的人心看得不够透彻,现在才明白,世人皆势利,并没有什么例外,只不过是有的人境遇未到,所以瞧不出来罢了。
当真遇到了有势力的靠山,又有谁能做到不会这山望着那山高?!又有谁不是见异思迁的?!过去我总想着有人会是例外,实在是愚蠢至极!
如今我也想得明明白白,世人皆醉我独醒并不是什么舒坦的事情,凭什么我要傻乎乎的去做什么污泥浊水之中的一支清莲?!
既然安于平淡也无济于事,到头来想要守得住的什么也留不下来,我又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血统,那除了靠自己去搏一搏,我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
慕流云没想到江谨竟然带着这么大的一股子怨气,毕竟过去在江州府做司户的时候,饶是面对着杨知府那样一个令人抓狂的上官,江谨都可以做到放宽心,不急不恼。
后来调到提刑司这边来,不仅品级升了,薪俸高了,袁牧更是对他十分信任,签判管的那些事都放权给他去处理,做得好了,也绝对没有过一回把江谨的功劳据为己有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明明环境更好了,境遇也更好了,江谨反而从原本的如水君子,变成了现在这样莫名其妙愤世嫉俗,说起话来夹枪带刺,总好像是在针对谁似的!
慕流云火气上涌,若不是念着两个人多年的友谊,这会儿她恨不得指着对方大骂一通,然后转身就走,一刻都不多逗留,可是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是江谨,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过去唯一的朋友,现在就忽然变成了这副嘴脸。
于是她强迫自己喘了几口气,把心里头的火气往下压一压,努力将情绪缓和下来。
“江谨,想要飞黄腾达这自然也不是什么错事,谁也不会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都想要有朝一日扬眉吐气,但是这官场如攀山,每一步都得想仔细了。
好不容易已经爬了一定的高度,若是一不小心拉错了一块松动的岩石,那就不是能不能爬上山顶的问题,搞不好那可是要万劫不复的啊!”她也不能说得太直白,毕竟这里面的一些事情,袁牧对自己提起的时候也是讳莫如深,只略略暗示了一点,她现在也不能去和江谨挑明,只能尽量试图让他明白。
以两个人过去这些年培养出来的默契,江谨一定能听得出来自己想要暗示他什么。
结果,令她失望的是,江谨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似的,毫无反应,反而冷冰冰地说:“不劳慕推官操心!你觉得袁大人是你飞黄腾达的捷径,那边记得抓牢了他的袍子,可别因为人家飞得太高,再把你给摔下去!
至于我,我自认福薄,伺候不了袁大人这种高门子弟,便不留在这里蹉跎了。
等我在吏部考功司上任之后,对提刑司各职的政绩考功定然会格外’关照’,还望慕推官警醒一些,莫要让吏部抓住什么错处,到时候不晓得袁大人能不能保全你。”
若说他前面说的那些话,还只是有些暗搓搓的阴阳怪气,那这一番话江谨也算是把话彻底给挑明了,而且矛头直指是谁,也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回避着。
慕流云不知道自己更多的是愤怒还是诧异,也不明白为什么江谨会对自己和袁牧积攒出了如此多的怨恨,她看着面前的多年老友,就好像看着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江谨与慕流云相识多年,还从来没有被她用这样的表情盯着看过,一时之间也有些忍不住眼神闪烁,有些不大自在,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狠狠剜了慕流云一眼:“慕推官若是没有什么事便回吧!我还想在上任之前,再过几天安闲的日子,等到吏部上任便有得忙了。”
说罢,他回身捡起被放在一旁的书册,头也不回地径直回了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慕流云紧咬着后槽牙,两只手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很想冲过去照着江谨就怼上几拳,或者站在院子里扯着嗓门儿把这狼心狗肺的家伙狠狠骂上一顿。
最终这些她都没有做,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在她身后,那道紧闭的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又缓缓地重新关上了。
之后的三日时间里面,慕流云没有再见过江谨,一直到江谨要赴京上任的那一天,袁牧仿佛不清楚江谨对他那种莫名敌意似的,叫上了提刑司一众大小官吏,在门口为江谨践行。
慕流云不想去,找了个理由说前一天晚上查阅卷宗休息得不好,加上有些受凉,头痛得厉害,爬不起来,早早告病休息,压根儿没有露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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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三章 失踪
江谨离开之后,慕流云大概沉默了一天,之后就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就和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跟底下的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江谨走的那天,沈傜特意跑去送行,尽管平时大大咧咧,满身江湖儿女的豪爽,那天却不由自主扭捏起来,红着眼圈叮嘱江谨一个人在京城里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写信报报平安。
江谨只是颔首,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就同伍大人留下来护他上京赴任的官差一同离开了。
之后沈傜消了好几天,慕流云都怕她有什么问题,没少找由子把她叫过来带在身边。
好在过了几日,沈傜看起来就打起精神了许多,对慕流云说,自己之前可能是想得太狭隘了,人各有志,江谨想要换一条路,也未必就是贪慕富贵。
慕流云一想到两个人分别前江谨说过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江谨离开之后,提刑司签判一职便空了出来,因为提刑司的人向来都是由皇上亲自任命,所以江谨的继任也是由袁牧挑选,并没有什么伍执秋能够插手的余地,这倒是让慕流云心里多少能觉得痛快一点。
就这样又平静了几日,江州西泗县忽然传来消息,说他们的县令李源不知所踪了!
这个消息一传到提刑司,就犹如一道惊雷横空劈下来,把袁牧和慕流云都吓了一跳,二话不说,赶紧带着人赶往西泗县。
赶去西泗县的一路上,慕流云都感到非常困惑,若不是她过去在江州府任职,知道下面各县衙的人都是个什么德行,恐怕这会儿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有胆子敢编了这样的瞎话来拿他们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