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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雨(12)

宁筱萌和巩桐的考场都在别班,她如常来挽巩桐的胳膊,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桐桐,你复习得怎么样啊?来三中的第一次大考,紧张不?”

“有点。”巩桐实话实说。

她从前在小地方打下的基础薄弱,眼界受限,思维模式单一,和三中见多识广的佼佼者们压根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而当下,他们必须在同一个纬度角逐。

她信心乏乏。

宁筱萌瞅了一眼她不自觉蹙起的眉头,说着调节气氛的俏皮话:“你别想最终的成绩,你要往好处看,月考就不用跑课间操了!”

巩桐却觉得有些遗憾。

课间操于她而言的确是一大艰难,但少一次课间操,就少一次可以远远望见江奕白的机会。

矛盾的思绪方才跳到这里,前面的香樟树下蓦地走来所思所念的男生。

江奕白好似是才赶到学校,校服外套恣意地敞开,秋风一过,露出白色内搭。

他没带书包,手里只有一支签字笔,可见他对区区月考多么不放在心上。

巩桐眉目微动,偶遇的窃喜正在蔓延,宁筱萌夸张地拉住她,莫名其妙地说:“快,拜拜!拜拜!”

“什么?”巩桐不知所云,呆愣住。

宁筱萌见她不动,好心地扶住她的后脑勺,帮她往下压:“拜考神啊!”

江奕白稳居年级第一,习惯了大家在考试之前把他当做考神拜,寻一个心理安慰。

刚才来的路上,也有几个同学老远就在冲着他作揖鞠躬,求他保佑,他通常视若无睹地走开。

但江奕白从来没有见过谁像巩桐一般被动、呆傻的。

她一脸茫然地被同学强迫往下弯腰,动作弧度之大,弄得她再度抬起头时,短发乱飞,糊去了脸上。

江奕白忍不住停下来,唇角弯了弯,一双梨涡若隐若现。

他这一笑,巩桐瞬间烫了双颊,直觉自己出糗出大了,恨不能撕开一条地缝,一头栽进去。

江奕白瞧见她增了色彩的脸蛋,自觉失礼,即刻收敛了笑意,嗓音清朗地冲她说:

“那个,考试加油。”

第8章 倒数

耳闻江奕白这声一听就出自真心实意,不含分毫调侃意味的话音,巩桐仓促整理头发的双手顿住,亮堂堂的眼眸直直定向他。

内心深处顷刻澎湃的诧异、惶恐、惊喜等等情绪,表现在清纯无害的脸蛋上,只化为了茫然的呆怔。

江奕白似乎是生平头一遭见到有女生能傻成这幅模样,琥珀色眼瞳里面充斥了无论如何克制掩藏,都压不住的星点笑意。

巩桐有多么愣怔,宁筱萌就有多么激动。

她使劲儿晃动巩桐的胳膊,脚下像是踩了弹簧床,随时可能蹦去天上:“考神给你加油唉,我第一次看见考神给人加油唉!”

“桐桐,你一定可以考好!”

巩桐讷讷地注视着江奕白,机械地“嗯嗯啊啊”两声。

她着实是搞不明白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逗趣到江奕白,他单薄的唇角莫名其妙地上扬,梨涡清晰可见。

但他不再逗留,大步没入楼道,两梯两梯地跨,迈向了独属于他的一考场一号座。

江奕白带着纯粹澄澈,像极了盛夏雨后的清凉气息,走出去老远,巩桐还是不太能缓得过来。

她眼前仍旧是他眉目俊逸明朗,笑出醉人梨涡的画面。

巩桐脚底虚浮,晕晕乎乎的,坐进了考场,拿到语文试卷才强迫自己沉下心思,专注于纸墨之战。

不知道是不是江奕白的那句“加油”起了作用,她语文考得十分顺畅,一气呵成,十拿九稳。

然而好景不长,接下来的数学和理综的难度层层递增,直接把她打趴下了。

两天六科考下来,巩桐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晚饭后恹恹地睡在桌子上,提不起半点精神。

宁筱萌见状,凑近拉她的手腕:“桐桐别趴着啊,我们出去走走。”

巩桐没心思:“我不太想去。”

“别啊,你才吃了饭,专家说了,吃完饭就坐下的话,会长胖。”宁筱萌想方设法地劝。

巩桐平常吃得少又慢,身上没有二两肉,从小到大只为怎样长胖犯过愁。

但她架不住宁筱萌的好说歹说,被她拉着出了教室。

她们从教学楼侧面的道路绕去后面,走的是上回巩桐说过的,最喜欢的那条林荫小道。

宁筱萌在教室里面坐不住,一出来就兴致盎然,不间断地找话说。

巩桐惦记着考试成绩,处于情绪低谷,应得相当勉强,眼帘习惯性地耷拉,不看前方。

忽而,一道明亮的嗓音传来:“你松开她,她能撞到树上去。”

熟悉到不需要大脑加工,已然可以自动判断出自何人的声线,巩桐愕然地仰高脑袋,见到江奕白站定在前方三四米,一棵高大香樟树的旁边。

他精雕细琢的眼眸跳跃了金灿的黄昏余亮,明晃晃取笑她走路不看路。

巩桐又羞又囧,唇瓣张了张,却不知道回什么好。

她正在纠结措辞,宁筱萌毫不犹豫地接话:“可不是嘛,她心不在焉的,我都怕她平地摔了。”

仿佛从昨天早上开始,江奕白对巩桐的印象就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呆”字,一见到她神情懵懂的模样就染上了薄笑。

“那你可要把她看好了。”江奕白口吻稀松平常,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话家常。

明明心如明镜,清楚他的一字一句不带任何异样色泽,不过是觉得和她们多见过几面,她们又和赵柯的关系不错,才会如同熟人一般说笑打趣,巩桐还是不可避免地,没出息地漏了一拍心跳。

“必须的啊。”宁筱萌对自己信心十足,“我带出来的人。”

江奕白抿出淡淡的笑,迈开脚步,同她们错身而过。

肆无忌惮的少年仿佛总是能卷动清风,擦肩的瞬间,巩桐鬓角的发丝轻微荡起,拂到脸颊上的点点酥痒,一路落到了心上。

她好想回头张望,哪怕只能看到他匆匆远离的背影。

奈何宁筱萌在场,她只得按捺下不该存在的心思,继续往前走。

然而方才抬起脚步,巩桐又听见了江奕白的名字。

是有人在唤他。

中年男性的嗓音浑厚,巩桐和宁筱萌都觉得有些奇怪,双双回头望去,从一条岔路阔步走来,叫停江奕白的居然是校长。

校长显然熟识江奕白这个可遇而不求的尖子生,和蔼拍着他的肩膀,和他一道面向两侧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唇瓣不停地开合。

江奕白待他也不像寻常的学生撞见校领导,不显一星半点的拘谨,站姿散漫,十分松弛,饶有兴致地与他聊起了天。

巩桐眸中闪出疑惑,他和校长能聊什么?

看样子也不像在聊学业。

宁筱萌却一眼看破:“校长肯定又在问江奕白这座花园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要不要换一批花草。”

巩桐摸不着头脑:“花园的改进为什么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