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座花园是江奕白设计的啊。”宁筱萌张口就来,“确切地说,我们学校现在所有的绿化,都出自他的手。”
巩桐意外至极:“他不是一个学生吗?”
宁筱萌最喜欢做科普的活儿,详细道来:“我们学校有初中部,你知道吧?大概是我们初二的时候吧,学校全面翻新,扩张了一大片区域,要重新规划绿化,对外招标。
“江奕白年纪不够格,不可能独立参与投标,就托家里的关系,把设计书加到了一家园林设计工作室里面,谁能想到刚好选上了他那份。”
巩桐双眸睁大,她初二在做什么呢?
不用认真回想也能得出结论——只知道读死书。
应该说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埋头苦读,一无是处。
“学校的领导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份设计书是他做的,后面了解到真相,别提多高兴,教育局一来检查就夸,说他是我们学校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典型代表。”
宁筱萌边讲边叹:“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他秒杀一切的颜值还给了他藐视一切的智商,我要是有他一半能干,这辈子还有什么烦恼啊!”
巩桐内心涌现说不上来的复杂,崇拜与感慨交错而生。
多了解他一点,就在他们中间多隔出一段距离。
哪怕他们之间,原本就是天堑。
巩桐再看向脚下的蜿蜒小路,可算是明白了宁筱萌早前为什么会说全校女生都喜欢来这边逛。
和江奕白相关的,总免不了一大伙人前赴后继。
“他很喜欢设计吗?”巩桐好奇。
“喜欢吧。”宁筱萌不确定地说,“不然也不能做得出园林策划吧。”
不远处的江奕白还在和校长谈笑风生,巩桐竭力克制的缱绻视线快速经过他瘦高的身形,记起那个周六黄昏,他弓腰捡起香樟叶的场景。
他对花花草草真的很感兴趣吧。
晚自习上课在即,巩桐和宁筱萌这种在年级上处于中间地段,没多大存在感的学生自知没有挑战老师权威的资本,迅速回了班级。
三中老师几乎都是经久沙场的老将,阅卷速度出了名的快,课代表已经在发放月考试卷了。
不出所料,巩桐能看的只有语文和英语,数学和理综得了无数个刺目惊心的红叉,整体惨不忍睹。
第二天午后,全年级排名张贴在公告栏上,巩桐鼓足勇气去看了一眼,年级排五百七十四名,班级倒数第九。
她从前在镇子上,成绩最不理想的一次,也只是考到了班级第五,从未感受过排列末端的滋味。
巩桐眼眶有些泛红,回到座位翻开英语书,找出那张写了目标的A4纸,满满都是讽刺。
要考去一班,至少要进年级前四十五。
她目前的成绩,和一班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不要说和没有一次让出过年级第一宝座的江奕白相提并论。
并且他不是一门心思搞学习,他会耗费时间去打篮球,去登山,所做出的园林设计切切实实地呈现在校园。
而她连他最不值一提的成绩都难以触及。
巩桐越想越闷,干脆合上英语书,连同目标纸一起,胡乱塞进了抽屉。
宁筱萌和赵柯的成绩都不怎么样,还排在巩桐后面。
但宁筱萌打小学画画,将来会走艺考,赵柯的父母早就给他规划好了今后的发展方向,不惜砸下重金出国镀金。
是以他俩都不在意成绩,过得去就行。
可他们瞧见中央闷闷不乐的巩桐,来回对了好几个眼神,纷纷宽慰她:
“没事桐桐,你刚转来嘛,以后有的是机会考好。”
“对啊,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月考吗,将来大大小小的考试多着呢,高考发挥正常就行。”
“走啦,别想啦,下节课是体育,我们去放松放松。”
巩桐一人敌不过他们两个齐心协力,被他们生拉硬拽着去了操场。
这节体育课学习足球,巩桐毫无兴趣,满脑子想的都是试卷错题,今后的努力方向。
因此体育老师一叫“解散,大家自由活动”,她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告了假,独自往回走。
高二十三班的教室理应空无一人,巩桐习惯性地从后门进去,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
赵柯的位置上奇迹般地坐着一个人,江奕白正趴在桌上睡觉。
他脊背弓起,露出一截冷白的,隐有颈骨的后脖颈,脑袋枕着一条胳膊,面朝里侧。
他剪碎的额发乖顺地低扫在浓眉之上,外现的一小半脸庞敛尽肆意与乖张,皮肤上一层细细的绒毛被暖意融融的秋阳湛了光。
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巩桐原地愣了好几秒,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过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也是坐到了江奕白旁边。
第9章 出头
张老师不拘小节的性格使然,不喜欢隔三差五就给学生换座位。
他似乎是觉得换座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定下来就没必要折腾。
巩桐坐在这个靠近后门,随时可以观望外面动静的位置,满打满算一个月,早已习惯,熟悉由自己亲手堆积起来的一纸一书。
但她此刻的感受却比第一天第一秒坐来这里还要紧张局促,放在桌面下的脚尖接连换了好几个朝向。
她原本是打算回来整理月考卷子的错题,拿出笔记本以后却愣了一瞬,盯着湛蓝天空图案的本子封面,迷茫得不知所措。
巩桐轻微摇晃两下脑袋,卡顿的记忆才恢复正常,步入正轨。
她慎之又慎地翻开本子,再找出数学试卷放平在桌面上,唯恐稍有不慎,会吵醒身侧睡着的人。
许是桌面太硬,趴着休息又不太舒服,江奕白睡得不算安稳,不会儿就动了一下,换了睡姿。
他侧过脑袋,偏向了她这边。
巩桐余光晃见,禁不住屏息敛气,拿笔的指节蜷缩到最紧,残存的一点点指甲掐到了掌心。
教室难得空旷,不见一丝半毫的嘈杂,清风日光的浮浮沉沉好似都能震动耳膜。
巩桐脊背笔直,僵硬地等待了几秒,确定江奕白不会再动,才缓慢地侧眸瞧去。
绚烂骄阳从窗外斜射,少年英挺的轮廓被衬得半明半昧,浓密又长卷的眼睫几不可查地晃了晃,在眼下扇落暗影。
巩桐没有见过哪个人的睫毛长到了这个地步,连在女生身上都没见过。
她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勇气,不自觉弯下腰,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些。
沉入睡梦的江奕白似乎留有一份警觉,她刚一有所举动,他又动了动。
这一次,江奕白挪换了胳膊,手肘越过了同桌的界线,压到了她试卷一角。
巩桐弓到一半的后背霎时僵住,瞳仁心虚地瞪大,条件反射屏住呼吸。
生怕这份急促的暖热在距离的缩短过后,会扫过他细腻的肌肤。
巩桐一瞬不眨看着他,没见到他有睁眼的迹象,暗自舒了一口气,说什么也不敢再对他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