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细长秀美的眉毛打起结,狐疑地盯着他。
江奕白把纸巾团成球,丢进身后垃圾桶,回头对上她的视线,牵出一个恰好完美的笑,戏弄道:“你再这样看着我,别人就该看着你了。”
巩桐惶恐地睁圆双眼,瞟向其他同学,果然有人偷偷瞄着他们,时不时地交头接耳。
她赶紧低头吃菜。
这时,门口传出一个响亮明媚的女声,近乎盖过了全场的哄笑喧闹:“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堵车堵得要命。”
绝大部分同学停下酒杯碗筷,循声望去,是叶星冉。
要说先前江奕白的到来掀起了一阵大高潮,昔日同学们心目中无冕校花的现身,便是又一轮小高潮。
巩桐同样调转了视线,如今傲然挺立在门前,摆脱校规束缚的叶星冉比少女时期还要明艳四射。
她脸上精美的妆容偏向夸张欧美风,波浪卷长发染成了夺目的紫灰色,紧身包臀短裙勾勒婀娜身姿,黑丝包裹下的双腿笔直性感。
他们这桌还剩两个空位,叶星冉在班长的招呼下,脚踩长靴走近,堪比水晶剔透的眼瞳随意一扫,定向在场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男人——江奕白。
他专注品尝美食,正在吃的这道白灼虾似乎不错,即刻再剥了一颗,放入身侧女人碗中。
巩桐的关注点在叶星冉身上,自然通过她的目光所向,发现了江奕白的举动。
她急忙低下头,看向碗里剥好的白嫩虾仁,又瞅向他。
“试试喜不喜欢。”江奕白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又去拿了一只大虾。
似乎只要她点头说喜欢,他能一直剥下去。
巩桐感受到叶星冉兴味盎然的打量,没来由地紧张,暂且没动。
叶星冉却婉拒了班长就近坐下的提议,绕过大半张桌子,坐来了巩桐右手边。
“嗨,好久不见。”她一如既往地落落大方,主动打招呼。
巩桐闻见她衣衫上馥郁撩人的玫瑰香水,勉强镇定:“好久不见。”
她直觉叶星冉是冲着自己和江奕白来的,毕竟她曾经在学校大胆追求江奕白,人尽皆知。
然而,叶星冉暂且没有理睬他们,一个劲儿回答其他同学的问题:“最近忙啊,忙着做生意。”
“我才不想给资本家打工,两年前成立了自己的美妆品牌。”
“厉害什么,股东是我爸妈。”
“男朋友是什么东东?算了算了,绝对不如自己可靠。”
一桌吵吵嚷嚷,江奕白置若罔闻,一心问起巩桐:“还想吃什么?”
巩桐余光瞟着另外一侧的叶星冉,惊觉她的眸光转向了他们,吃掉碗里的虾仁,慌乱摇了摇头。
江奕白对此一无所知,亦或是选择性地无视,见她对虾的好感度还行,自顾自地又剥了起来。
一餐结束,醉倒了好几个,但大家仍然觉得不够尽兴,转战去了附近一家KTV。
点歌时,有人盯上了陪同巩桐坐在沙发边角,一直不刷存在感的江奕白,用话筒高声吆喝:“考神,来一首呗!”
其他人不嫌事大,跟着起哄:“是啊,来一首来一首!”
“不喝酒,总要唱歌吧。”
班长老好人一个,见江奕白毫无反应,站出来打圆场:“别了吧,他不会唱的,以前我们班级聚餐,他都只玩游戏。”
闻此,巩桐仔细想了想,她确实没听过江奕白哼唱,就连他十七岁生日,派对定在KTV,也不见他点一首。
估计是对唱歌无感吧。
出乎意料的是,江奕白凑来她耳侧,低缓而旖旎地问:“想不想听我唱?”
包厢灯光迷离,巩桐披散的长发早就被自己撩去了脑后,露出的一小片侧颈肌肤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又酥又麻。
她心跳陡然加速,纹丝不动,半晌后,一五一十地点了下巴。
她想听,很想很想。
“等着。”江奕白即刻站起身,走向点歌台,不假思索地输入了一首歌名。
他对流行曲的了解实在有限,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年当众唱过一首。
出国后的那段阴郁日子,江奕白独自躺在病床上,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输入了那句记忆犹新的歌词——“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跳出来的歌名是《晴天》,歌手是周杰伦。
江奕白试着听过他几首,无意间发现他在十五时写过一曲《夏天的风》。
伴随他指尖的点动,舒缓悠扬的旋律充盈包厢,不少嬉笑打闹的同学们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望向正前方的男人。
巩桐亦自动屏蔽了所有,双手撑在沙发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包厢空调的温度开得高,江奕白脱下大衣,只穿了一件半高领的羊绒毛衣,色调浅淡,样式休闲。
恍惚间,让人回望了肆意奔跑在学校内外,方才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
江奕白姿态悠闲地举起话筒,踩准旋律送出的歌声比平常低了几个度,温柔缱绻,无尽缠绵。
犹如清风慢拂,月华照面。
“七月的风懒懒的,连云都变热热的。”
“不久后天闷闷的,一阵云后雨下过。”
巩桐耳熟这首曾经流行一时,引起无数人追忆共鸣的歌曲,也曾在午夜梦回,翻来覆去地听过,却没有哪一次的感受强得过当下。
江奕白专注唱出的一字一句仿佛把她带回了三中门外的那场及时大雨,那些懵懂夏日。
那些有风缭绕、有他可遇的瞬间。
唱至高潮,江奕白缓慢侧过身,深邃的琥珀色眼眸穿过一室的熙熙攘攘,在错综复杂的五彩光晕中,将位于边角的巩桐准确锁定。
他略微扬高唇角,牵动一双迷惑人心的梨涡,清醇声线再一次转低: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我爱你。”
听到这里,巩桐猛然打了一个机灵。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句原本的歌词是“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第42章 现实
丝毫不差的三个字错位排序, 调换主语,意思截然相反。
此刻仿佛有一台巨型风车拔地而起,马力十足地对准巩桐。
吹得她脑子飘忽, 心下惊涛骇浪。
不知是其他人对这首老歌不算熟悉, 还是江奕白唱到后面,刻意降低、含糊了音效,他们没听真切,暂时没有一个人跳起来起哄闹腾。
若不是坐在斜对面的叶星冉即刻瞧了过来,晦暗的眼神意味隽永, 巩桐都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江奕白动机不纯, 下意识歪曲了他所唱的歌词。
然而巩桐一时无从得知, 江奕白究竟是有意唱错,还是无意为之。
她唯一清楚明了的是, 丰神俊朗的男人依旧站在起伏人潮中央,不管不顾地直视着她, 相随一句句暧昧歌词的流淌, 眸光愈发热烈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