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和小黎老早就认识吧?”店长话锋一转,问道。
冷不丁提到黎烁,苏嘉费解地点了点下巴:“大一开学时认识的。”
店长话多:“有件事蛮奇怪,他当初来我这里应聘,说不在乎工资,可以只拿一半。”
苏嘉惊了下,黎烁不是说家里克扣生活费,他钱不够用,才出来打工的吗?
“他拜托我务必保密,谁也不能告诉。”店长全然不为食言感到羞愧,越说越来劲儿,“我当时想不明白,后来看见他时常围着你转,便能理解了。”
他直视苏嘉,笑得眼角多生出一两道褶子,意味深长:“你们年轻人,好好把握啊。”
苏嘉怔了怔,尴尬地抓了几次刘海,寻个理由闪了人。
散步般走回学校的一路,苏嘉都在拧眉沉思,回顾黎烁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恰逢此刻,黎烁发来问候的消息:【你一个人在学校怎么样啊?】
【有空吗,我们去玩。】
苏嘉脸色愈发不好,接连敲字:【没有。】
【我假期很忙,你没事不要找我。】
黎烁最近在她微信上的存在感很强,但向来不会死乞白赖地缠着她:【哦,那你忙,开学见。】
苏嘉较为心烦,立即退出了聊天框。
她不想去细究店长言辞的深意,更不想去质问黎烁为什么骗她。
她大概能够猜到,便没有必要耗费时间和精力。
这时,有另外的短信进来:【嘉嘉,这几天去实习还好吗?】
她不告知,却仍要调查清楚她行踪的,唯有纪玄屹。
苏嘉撇撇嘴,不打算搭理。
可转念想到关键一点,她连忙去戳输入框:【你不准去打扰我实习!】
纪玄屹:【乖,我知道分寸。】
鉴于他种种意想不到的前科,苏嘉目前对他的信赖度极低,不过他这回当真说得出做得到,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公司附近。
纪玄屹多是傍晚等在学校,哪怕苏嘉往往对他视而不见,他亦甘之如饴,还说:“我远远地看你一眼就好。”
倒是白日在公司,苏嘉会在同事们的交谈声中,耳闻关于他的。
这家规模一般的公司即将签下几年以来的最大订单,迎来搭上纪源那艘大船,狠赚一笔的好运气,法务部为此忙得不可开交,需要起草审核一系列资料和合同。
当然,这种级别的案子轮不到苏嘉一个渺小的实习生,带她的洪申都只是跟着部门主管打下手。
她回去见到纪玄屹,没同他讲,更不会瞎打听。
酷暑难耐的三伏天这样一日日地熬过,日晒达到一天顶峰,总是叫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三四点,苏嘉反而最惬意。
她吹着空调翻译英文文件,不时瞅一眼时钟,只剩两三个小时就下班了。
隔壁工位的洪申同样专心致志地处理公事,挂在电脑上工作微信突地响了两声,来自部门主管。
他急忙打开阅读,恼怒地低骂:“老大要不要这么不做人,晚饭就要用的翻译,现在才叫我想法子找。”
“这么着急,我上哪儿去找?我又不是孙猴子,扯一根头发就能变出来。”
近处的苏嘉入了耳,礼貌地询问:“洪老师,找什么翻译啊?”
“俄语的,他本来找了一个,但临时有事,来不了。”
洪申冥思苦想一圈,实在没这方面的人脉,打起了她的主意:“对了小苏,你同学里面有没有学这个小语种的?叫出来应应急,薪酬好说。”
苏嘉:“俄语吗?我会一些。”
洪申惊喜:“日常交流可以吗?”
“应该可以。”苏嘉自学了大半年,起初就是往口语方向发展的,自认掌握得还行。
“那太好了,今天晚上你陪我和老大去一个应酬局,那边有俄罗斯人。”洪申轻松解决部门主管交待的任务,别提多兴奋。
苏嘉当初学习俄语只是因为纪玄屹,因为一时兴起,不想有学以致用的一天,不免谋生检验成果的期待,应了下来。
然而她坐上洪申的车,赶去酒店的路上才获知,对面是纪源的人。
洪申了解她是第一次出来应酬,对方又是得罪不起的甲方,开车的同时,不忘传授经验,讲注意事项。
苏嘉自从听见“纪源”二字便忍不住走神,一边听一边琢磨,纪玄屹会到场吗?
洪申说话的间隙,她试探性地问:“洪老师,纪源那边会来很高级别的领导吗?”
洪申毫不犹豫:“是啊,老总级别的。”
苏嘉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CEO吗?”
“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听说他们的CEO是中俄混血,长得贼帅,想去见识见识?”
洪申稳当操控方向盘,笑出了声,“别想了,我们公司这种层次的合作,还达不到见那位的资格。”
苏嘉大松了一口气,听他讲注意事项都更为专心。
洪申说:“那个俄罗斯人是今年才进纪源的副总,习惯有点奇葩,据说在饭局上也喜欢专注,不乐意被手机铃声打扰,你记得调一下。”
苏嘉回了好,把手机关成了静音。
她随两位上级抵达包厢,亲眼所见纪源来的三个代表,确定没有纪玄屹以后,忐忑的心彻底放下。
他们也应该没有在纪源见过她,陌生接下她的握手问候。
这样对苏嘉来说最好,不用因为纪玄屹,引起异样的关注。
她依照洪申的嘱咐,得体准确地做着他们这边的翻译,也会时不时和对面的俄罗斯男人交谈几句,活络餐桌上的气氛。
苏嘉以为一整晚都是这个称得上闲适的画风,如何料到吃到一半,那边无酒不欢的俄罗斯人端起了酒杯,用俄语问:“苏小姐会喝酒吗?”
隔着大半张圆桌,苏嘉陡然被点名,诧异地抬眸,对上他直勾勾注视,灰蓝的双眼。
同样是蓝色系的瞳仁,入目这双,却不及纪玄屹半分养眼。
苏嘉下意识地抵触,欲要婉拒,部门主管却替她回了:“您想和我们小苏喝一杯吗?可以啊。”
哪怕他听不懂俄语,但深谙酒桌之道,望见对方冲苏嘉举高酒杯,便能猜中□□。
苏嘉讶然地回望主管,得到他一脸讨好的笑,以及话里话外,劝她识相:“小苏陪人喝一杯,他们是贵客,我都不敢得罪。”
万恶的酒桌文化,万恶的资本家,上桌不要底层的打工人喝酒,好似才是奇了怪了。
亏得苏嘉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在酒店待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见多识广,才会不足为奇。
领导开口,对方主动提出,苏嘉不是完全不会来事儿的人,既然她以后计划在这个圈子混,迟早都会碰上这种饭局。
不能一味地推,一味地躲。
大环境便是如此,纵然不乐意,但是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