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常悟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心思重,年纪却比沈凛骁还小,他从小听话任摆布,这是他人生头一次,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常悟有些魂不守舍,也就是沈凛骁和郭奇大大咧咧,完全没注意到他。
常悟收拾心情,与沈凛骁道:“骁哥,身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昨天还很疼,今天上过药好多了,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全好了!”沈凛骁回答得很兴奋,满脑子都是自己大口吃肉的计划。
常悟手搭在沈凛骁肩上,真心为他伤势无恙高兴。他试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郭奇就将话题转了去。
郭奇道:“不过骁哥,怎么没看见、嫂子啊……”
虽然沈凛骁训斥过郭奇称呼的问题,但马场的事、郭奇心思还是偏向白夕兰一点的。犹犹豫豫,最后就这么唤了。
沈凛骁不记事,早就忘记先前的不愉快。他顺势回答,故作凶狠地抱怨道:“上课认字去了!认几个字有多难!一天天要她命一样,成天死读书!”
下午还去打算盘,他白天醒来不见人,晚上没开始聊她就说困!知道的说她在识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考状元呢!
沈凛骁想起来就生气,用手锤了一下床榻。
郭奇想为白夕兰说好话,堆笑道:“好学好啊,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
常悟看了郭奇一眼,没搭话。来时路上,常悟就暗示过郭奇,故意令他担忧沈凛骁和白夕兰的感情问题。郭奇肚子里藏不住话,有些事不必常悟开口,郭奇会问个清楚。
郭奇道:“骁哥,嫂子、应该没生气吧?”
要不要他们去请个罪?
郭奇虽然脑子简单,但对沈凛骁还是熟悉的。见沈凛骁没有反驳白夕兰‘嫂子’的称呼,就知道沈凛骁应该不气了。只是他也不知道沈凛骁对马场的事态度如何,所以不敢明着把心里话说出来。
沈凛骁摆手道:“没有。我跟她说好了,已经没事,你们就别挂心上了。”
沈凛骁默认翻篇,在兄弟面前倒是气派得很。
郭奇松了口气,既然沈凛骁开口,他也不会在事情上多问。想着大不了、回头偷偷补白夕兰一个道歉。
常悟听见沈凛骁的话,两手无意识收拢,心渐渐沉寂下来。
这样啊……
常悟有些自嘲地想。
这样也好。
本来就不是他的人,他兴起这个念头,已经够违背情谊、离经叛道的了。
常悟决定放下此事,促成沈凛骁和白夕兰。他道:“那就好。骁哥,过两天城北有场庙会,骁哥把身子养好,兄弟们包雅间办宴……骁哥和嫂子逛累了就来捧个场,也让我们有机会向嫂子请个罪。”
这事是常悟自己敲下的,说时郭奇还有些懵。但郭奇习惯了听常悟安排,又是个爱凑热闹的,当即觉得这个提议特别不错。
郭奇附和道:“对啊、对啊!骁哥,你将嫂子带来,兄弟们这几天提心吊胆,能当面向嫂子赔礼道歉,也能心安些。”
说到底,郭奇还是觉得白夕兰是个外人,道歉没说为白夕兰,首先想到的是他们一伙人。
沈凛骁对于常悟的建议有些沉默。
庙会唉!他想自己去玩,带着小黑炭算怎么回事?而且也不用那么慎重其事吧?他都已经跟小黑炭翻篇了,故意带去见人,总觉得很别扭、很奇怪。
沈凛骁没意识到常悟是在逼他,也是在为他和白夕兰相处制造机会。
常悟知道沈凛骁好面子,拿兄弟的名义请他,即便沈凛骁没有邀请白夕兰逛庙会的打算,也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沈凛骁迟疑须臾,勉强点了头。“好吧。不过她没事的,不要喊一堆人来闹腾,把马场的人叫来喝酒就行。”
沈凛骁潜意识里,不想宣扬承认白夕兰,将她往外带。
常悟敏锐地看穿这一点,心思又有些动摇起来。
反倒郭奇,没心没肺、毫无所觉地大笑道:“好!放心吧骁哥,包在我身上!我也不喜欢太多人,回头被敬酒喝多了,我娘又得说我……”
……
郭奇和常悟探望沈凛骁,小坐半个时辰。他们见沈凛骁不便,也没有留下来用饭。
两人说笑缓步往外走,绕过外庭廊道正要出月亮门,意外跟结束早课的白夕兰对上。
白夕兰正要到沈夫人屋里去,因为刚刚上课被先生夸奖,白夕兰心情大好、抱着书笑脸盈盈,难得流露出小姑娘气、蹦跳踢着脚下一块碎石。
郭奇和常悟先发现的白夕兰,脚步已经停下。但白夕兰沉浸在踢石子中,等碎石滚撞到常悟脚边时,她才反应过来前方有人,猛地停下。
白夕兰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眉眼弯弯,见到常悟和郭奇后、僵硬楞停在原地。
白夕兰陡然蹙眉冷脸,很是戒备地退后看着两人。
“嫂子。”郭奇目睹白夕兰变脸,连忙拱手叫人。
“你们怎么来了?”白夕兰语气不善,手上的启蒙书紧紧抱在胸前,一副受伤抗拒的模样。
常悟没有跟着郭奇行礼,他还在因为刚刚白夕兰差点撞到他而心情紧张,视线在她脸上游移,始终不敢对上白夕兰的眼睛。
“我们来看骁哥。”郭奇笑着,有问必答。
郭奇虽然浑,但性子跟骄傲的沈凛骁不同,他拿得起放得下,姿态说变就变。从他跟两个庶妹感情甚密就可以看得出来,郭奇油嘴滑舌、一张巧嘴特别会逗女眷开心。
他当即就低头与白夕兰道:“嫂子,马场的事实在对不住。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有失礼冒犯之处,还望嫂子宽宏大量,饶恕我等。”
白夕兰没料到郭奇这样的人会向她低头,她还以为、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仗势欺人、高高在上,特别难接近。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白夕兰不想给太师府找麻烦。
她双眸回神、视线从郭奇移到常悟身上。
白夕兰不解疑惑的表情,好像在等待常悟完成礼节上的客套,满脸写着‘那你呢’?
常悟看白夕兰这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此前沉重的心情,好像一遇到白夕兰就化开了。
他规规矩矩地向白夕兰拱手行礼,声音如山泉般温和清亮。
“我等荒唐,对不起。”常悟本可以像郭奇一样喊声‘嫂子’来拉近关系,可毕竟是他动心的女人,即便知道没可能,还是固执地耍着小心思,偏偏没有喊出口。
白夕兰点头,算是过这一节。
她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错,我原谅你们了。”
白夕兰不愿意久留,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白夕兰把郭奇和常悟一样当怪人,明明不久前还在马场那么戏弄她……她懒得弄清他们的心思,说完便离开了。
郭奇看着白夕兰离去的方向,拍拍胸膛,松口气道:“还好、还好。看来骁哥没骗我们,嫂子度量大,已经没事了!”
常悟目送白夕兰离开,趁郭奇不注意,蹲下身捡起脚边被白夕兰遗忘的碎石,不动声色地藏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