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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孙(24)

“师父何意?”若荪平静地望着他,这是师父头一次对她明言责怪。果然,因为那只小师妹,他与从前不一样了。若荪的那双眸子如深潭,里面藏了太多东西,谁也看不懂。玉衡却悄然捏住了她的手,暗暗使了几分力气,似是安慰。若荪心中有几分意外,侧目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罗净见他二人如此,稍稍缓和了语气,“天孙不是为你定了亲么?就是今日早晨的事。”

若荪答:“我并不知晓。”

罗净蹙眉,望着玉衡道:“莫非玉衡星君也不知?”

玉衡颔首答:“的确不知。”

“那你们回去问问天孙罢。”罗净缓缓转身,足尖一点地飘然升起,留下这样一句话便消失无踪。

第六章 阴差阳错 -2-

云河边两行长长的白玉栏,栏杆之外,杨柳垂着碧玉一般的枝条。风微微拂过,枝条便搅着云气若浮若沉。梵心坐在矮矮的阶上,双腿悬在云河里若隐若现。

“墨墨,你说从这里掉下去会怎样?”

恬墨斜坐在白玉栏上,一腿曲膝扭在身侧。他口中衔了根草,出神地看着云河里的云气。

没得到回应,梵心便回头大声唤:“墨墨!”

“嗯?”恬墨这才抬眸望向梵心。

梵心又重复方才的问题,“你说从这里掉下去会怎样?云河有底么?”

恬墨咧嘴笑着,“从这里掉下去就到了凡间,你不知道么?”

“凡间啊?我没去过。”梵心仰着头,十分好奇地问,“凡间好玩吗?你带我去吧?”

恬墨故意与她错开视线,含糊道:“有什么好玩的,当然不如天界。”

梵心不甘心,追问:“那你为何与若荪下凡去玩耍?”

“我们哪里是去玩耍,那次是为了帮觅风寻人。”

他越是躲避,梵心的目光越加犀利,“墨墨,自从早上看见了天孙的云霞,你总是心不在焉。若荪能许给玉衡星君,那是她的福分。”

恬墨扔了手里的龙须草,蹙着眉念叨:“天孙要若荪远嫁莲华宫,那她就不能再当门神了。若荪的心愿那么简单,只是想当好女门神,不让她师父失望。”

梵心不屑地轻笑两声,“女门神……哼,本来就很可笑。”她最不待见的人,偏偏叫恬墨如此挂心,左右不是滋味。梵心晃了两下腿,沉在云河里的云气飘逸而出,绕在四周,将景色都一并模糊了。

忽然觉着天河里有异动,梵心看不清晰,便想起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有东西从底下极快地窜上来,破云而出。梵心受了惊吓,目瞪口呆望着眼前凭空冒出来的两个人影。恬墨也怔了怔,然后死死盯住玉衡牵着若荪的那只手。

“抱歉,我们抄了近路,打扰二位了。”玉衡十分有礼的朝梵心和恬墨颔首微笑,带着若荪继续往西行。

恬墨身影一晃,挡在了他们面前,“你们要去何处!”

若荪答:“去问问天孙她究竟如何作想。”

“这么说,早晨的事情你们都不知情?”恬墨眯眼嬉笑,红唇咧开,露出一口白瓷般的牙齿。

若荪点头,“确实不知情,”

恬墨便解释说:“今早我正要去放朝霞,天孙却早我一步,也不知她是何时织的云锦,云锦上写着已将你许给玉衡星君,招亲就到此为止了。我问天孙,她却说是你们二人情投意合。”

梵心那双杏眼眯了又眯,朝恬墨狠狠叱道:“人家情投意合,与你何干?”说着,她三两步跑到恬墨身边去,阴阳怪气对若荪说,“我们要恭喜他们才是,这样一对珠联璧合的神仙眷侣。”

恬墨微微侧目,未想好如何化解尴尬。被梵心的一声惊叫打断了思绪,她扑过去捉起若荪的手大叫:“你这佛珠从何处得来的?”那串紫晶佛珠,质地通透、水色足,伴着天后修行将近两万年,梵心一直想讨来,却不敢开口,如今竟然在若荪手上。

“是天后娘娘赠与我的。”若荪平静答道,想挣开梵心。梵心却暗暗施法抓紧了她的手腕,醋意大发嚷道:“我母后断然不会将这佛珠赠与旁人,定是你偷来的!还给我!”

若荪亦毫不示弱,以灵力护住佛珠,不叫她抢了去。

二人争夺之中法术渐渐加重,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恬墨赶忙拉住梵心劝道:“梵心,不要这样妄加断言,不如回去问问天后娘娘也好。”

梵心气极,恨不得将那佛珠扯断来,争他个鱼死网破。不过她的灵力强不过若荪,那佛珠被若荪护住了,她丝毫没有办法,只得找台阶下。她突然收住了灵力,被若荪的护体灵力弹开,恰好跌入恬墨怀中。

“梵心!”恬墨揽住她,仔细瞧了瞧,见她无恙才安心了,“别太冲动,等问过天后娘娘一切就清楚了。”

若荪望着梵心那故作娇弱的样子,突然觉得耳边嗡嗡直响,脑子里纷乱如麻,扭头对玉衡说:“我们快走。”

玉衡回首与恬墨对望了一眼,便与若荪一道踏云远去。

第六章 阴差阳错 -3-

天后的庵堂万籁俱寂,顶梁上悬着一盘盘的香,极其缓慢地焚烧着,逸出一缕缕青烟聚了又散。窗边的案几上供着数支莲蓬,翠玉一样的颜色,是从瑶池千挑万选出来的。

天后正在抄经,素白的绢上一行行水色的字,几乎淡不可见。抄完了一匹绢,水迹也干了,便又翻过来从头上抄起。如此周而复始。

“天后娘娘,梵心殿下求见。”

“请她进来。”天后挥一挥手,将东西都收了起来,起身到窗边去煮茶。

梵心人还在门外,便大声嚷嚷开了,“母后,那串佛珠为何要给若荪?母后一直视作珍宝的东西,为何要给外人?”

天后一弹指,茶炉里的火腾地燃起来,她始终背对着梵心,不冷不热道:“我与她有缘。”

“什么缘?我是母后的女儿,为何就比不上那个面瘫的女门神?”梵心负气地跺跺脚,随手拉了个蒲团坐上榻去。

“梵心,我为你取这名讳,是想你以清静为志,以清净为心,早日修成正果,超脱轮回。不想,却背道而驰。”天后淡淡看着她,递上一杯茶,“为何要如此执着?万物都因缘而生,因缘而灭。”

梵心撅着唇,酸溜溜道:“她就快跟玉衡星君结亲了,母后是不是还要备上厚礼?”

“什么?”天后一惊,手里的佛珠散落一地。

“母后,怎么了?”

“那若荪……可是,有身世的。”天后脱口而出,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

梵心正含了颗梅子在口里,那梅子极酸,她咝着气问:“什么身世?”

不料天后却以一招移形换影从庵堂内消失无踪。

梵心莫名其妙地走到窗前望了望,随手合上窗。方才一直趴在窗框上的四脚蛇哧溜一下窜了出去,。

素鸾已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说话含糊不清,却执拗地抓紧若荪的手不放开。还有个领仙玉郎在一旁念念叨叨:“真是个老糊涂,干的什么糊涂事儿!”一面念叨一面不满地瞥向玉衡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