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笑笑,说:“阿派,你就那么恨我?”
阿派说:“那个男人,就那么值得你眷恋?”
“不,”阿沁说,“如果母亲杀了父亲,那他们的孩子,将是最悲惨的人。”
阿沁说:“阿派,我承认我对你的亏欠,那么,就让我陪着你好么,这样,我们就都不会孤单。”
阿沁掏出了她的小石头,那颗黑色的石头癫狂的在她干瘦的手心跳跃,阿沁说:“阿派,我可以用它的力量吊着你的命,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就不会死,让我们就像在戈族的时候一样形影不离好吗?”
阿派大笑起来,前俯后仰,阿派说:“你想让我变成石头?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呲了一声,又说:“你觉得我真的会需要你?你觉得,你配吗?”
阿派说:“阿沁,你还是这么阴险,明明在算计别人,却作出一副自我牺牲的可怜嘴脸!你当我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傻瓜吗?”
阿沁一声苦笑,说:“既然这样仇视我,那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吊起来打一顿?也许我忍受不住,会答应了你。”
阿派斜睨一眼,说:“因为我可怜你。”
两个孩子到来之后,山洞显得拥挤了,晚上,阿派与阿沁头尾,咕咕与柔丝中间靠睡,睡至中程,阿派忽然坐起来,手指紧扒着山壁摒着喘息,她站起来走出去,一接触到洞外的晚风立刻是刺骨刺筋无法忍受的疼痛,阿派蜷缩在草地上,声音颤抖着呢喃:“不行,再给我些时间,再给我一些!”
咕咕悄悄跟出去,将白天熬好的草药一锅端过去,阿派救命稻草一样的狂饮着,然后哐当摔了锅,倒在地上费力喘息,直至安静。
然后,静默中,她问咕咕:“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咕咕握着阿派的手写,多喝,不疼。
一瞬间阿派的眼中划过了什么,她眼灼灼的盯着咕咕看,咕咕被看的有点瘆,低下头去,阿派倒笑起来,阿派说:“小子,你还不笨!”
此时,山洞里面的阿沁也在策划着,她摇醒柔丝,柔丝迷蒙睁开眼,阿沁说:“你,明天想法子回去!”
柔丝眨眨眼睛,阿沁把一束头发塞进柔丝手里,说:“找到森!带人来!”
想了想,又说:“那个女人养着我们,是要吃我们!懂么?”
柔丝的身体在黑暗中一缩,点点头。
阿沁说:“好,睡吧。”然后,闭上眼睛。
阿沁这一生,只骗了这一次人。
即使从前潜伏在戈族时,她也只说真话,比如,我被赶出来了,他们让我自生自灭,掉入狼窝也不会管我,他们抢走了我的东西,我恨透了。
潜伏就是一场任由自生自灭的危险游戏,假话容易露出破绽,所以,阿沁每一次说话都先一步坦诚看着对方的眼睛,即使那些话,只是避重就轻。
今天,她对一个小女孩撒谎,那是因为她疲倦了,她明白阿派作为强势的一方不会去考虑自己的所求,她只想尽快的见一见儿子,缓和一下自己突然的离去带给她的无助,即使,她知道,回去,等于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32,不死
32,不死
第二天清晨起了雾,湿渺的茫白,化在半空中的散雪一般,让人看不清远方的路。
咕咕很累,因为捣了一整晚的药液。阿派踏着夜露回来,又采摘回一大堆的草药。
她看看头一点一点的咕咕,推醒他,说:“捣碎它们!你做完了,想睡多久睡多久!”
然后,又出去采药。
咕咕打了个哈欠,继续干活。
柔丝轻手脚的跑出来,回头看一眼缩在洞里的阿沁,来到咕咕身边。
柔丝问:“你在干什么?”
咕咕很吃惊,比划说:“你怎么起来了?”
柔丝说;“咕咕,那个女人很怪,我想逃!”
咕咕看看周围,比划,可那个女人说,这里有很多陷阱,如果踩到,我们就死定了!
柔丝指指洞里面,说:“她说,能帮我们!”
咕咕眼睛不眨的理解着柔丝生涩的语言,站起来拍拍胸脯。
柔丝摇手说:“不,只能走一个,只能是我!你别和我抢!”
咕咕看着柔丝,一丝黯然的垂下头,咕咕的神情让柔丝难过,柔丝说:“我会来救你的!”
仪式开始的时候柔丝有点紧张,她看着阿沁手心里那颗上蹿下跳疯了似的石头,不知道即使再疯狂但这样渺小的东西能够干什么。
阿沁则被咕咕托着背半坐着,口中念叨着随着石头动作越来越快听都听不清的语言,一双瘦削的手半空圆状伸托,看似僵硬的手指轻摆,水草般灵动,小石子就盘旋在这透明的界限中横重直冲,却像被困着,一直突围不出,让阿沁的额头密密爬集的汗啪的滑落,这颗愤怒极了的石头终于立旋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甚至比箭更快,于此同时,柔丝的脚下一股黑风顿生,随着她的一声慌叫,双脚离地。
咕咕看着柔丝飞了起来,跌跌撞撞跨越了山洞前的土地。虽然是离开地面,但距离只有一,两寸,不算远的距离,好几次,柔丝还是触动到地面上陷阱的机关,一些箭矢擦着她的身体而过,柔丝抖着身体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这时候咕咕双手捏拳站立着,心里充满了对同伴的担忧,他望着柔丝一次次回头的慌怯模样,已经明白了柔丝抢先要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她想抛下他,而是不忍让他涉足冒险。
终于,黑风一收即逝,柔丝啪的栽倒在草地上,同时,山洞里的阿沁也倒下了,咕咕看过去,阿沁满身的虚汗,冲他轻轻摆摆手,然后,侧头睡去,而那颗他以为飞得看不见的吸血石,就一动不动掉在阿沁的断腿旁边,那么奋力的一搏,也就是手心到膝盖的距离。
咕咕奔出洞口,柔丝已经赤脚在往前跑,她回过头,拼命向咕咕挥了挥手,说:“等我啊!”咕咕也抬起手,大力的比着手势,你要回来啊!这句话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命运,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越离越远的女孩。
雾气中,柔丝没有看清楚咕咕的比划,咕咕也看不太清柔丝的面孔,他们只看见彼此的双手,都是那么高高的举起来,每一根手指,都在留恋的说话。
柔丝气喘吁吁跑向部落的时候,部落里的一个老头在雾气中数着手指头,然后说:“今天没事的都睡觉去吧。”
他的儿子问:“说什么啊,爸爸?”
老头说:“今天是阴阳节啊。”
“哦,是啊,”一个老女人算了算,说,“这一阵太忙了,都忘了,怪不得起了雾呢。”
阴阳节是部落古老的节日了,这个节日不比别的礼祀庆闹,是静悄悄的,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去睡觉。传说阴阳节就是太阳的休息日,在这一天,它虽然照明世界,可是只睁着一只眼睛,还有一只眼睛在睡觉。
正阳不足,属于夜晚的一些东西就会出现,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在这一天睡觉已经成了部落人的习惯,就像一个惯行的形式,大部分人也和太阳一样,把这一天当做自己养精蓄锐的日子,这与最初的根源,已经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