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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53)

我想,我的快乐就此结束了,即使再躲避也躲不过命运。

我蹲在地上大哭,王嗣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还不够宽大,但是长了很厚的茧子。

那一整夜我都呜咽着同一句话:“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金子哥哥没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金子哥哥,褚国最了不起的人。他是我们的太阳,太阳落了,哪里还会有温暖呢?

回京的马车上洒满了星光。

芳姑姑告诉我,二哥和太子死在了同一个人手里。那个人是夏国的摄政王,赫连勃。

我要记住他的名字,没日没夜地诅咒他。

芳姑姑睡着之后,王嗣拉我爬上了车顶。

他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死了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到天上去,他们很快乐。

“你看,那颗最亮的是我爹。”

“你怎么知道?”

“他冲我眨眼睛。”王嗣笑嘻嘻说,“你找到冲你眨眼的那颗,就是太子了。”

我找啊找,脖子都仰酸了。忽然看见斜半空中有一排练成一线的星星,好似有四颗,其中最亮的一颗不停地闪烁。

“我找到了,在那里!”

“那是璇玑,北斗的前四颗星。”

我如释重负地点点头,终于找到了我的哥哥们。刚刚好从大哥数到四哥,原来他们在天上团聚了。不知道将来我死了以后会变成哪一颗星星?

我问王嗣,王嗣骂我是傻丫头,哪里有人盼着自己死呢?

可是我想死了也跟他们在一起。

王嗣霸道地握住我的手,“皇上让我娶你,所以你死了要跟我在一起。”

“我才不信!把父皇的谕旨给我看!”

“等你长到十五岁再给你看。”

“那还有四年呢!”

“你等不及要嫁我么?”

“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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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白如玉-3 ...

秋风凉薄,弦月如钩。

菱花镜中是母后暗黄的脸色。

她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长兴,笑容很惬意。

父皇坐在后面亲自为母后梳髻,他的手在发抖,袖口的如意纹也抖抖瑟瑟。

母后的手很凉,手心里都是冷汗。我听芳姑姑的话,在母后面前要笑,一定不能哭。于是我强迫自己笑,不知道笑得有多难看。

母后虚弱地说:“长兴,和长安一起去江西吧。”

“长兴哪里都不去,一直陪在母后身边。”

我也跟着说:“长安也不去了,只想留在宫里。”

“皇上。”母后转回身,朝父皇跪下,“若有一日,江山沦亡,请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孩子去隐姓埋名。臣妾明知这样的话不能讲,可是作为母亲,臣妾不得不讲。臣妾的遗愿,只求我的夫君和孩儿平平安安。”

“皇后……”父皇搀扶母后,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相拥而泣。

我和姐姐跪坐在母后身旁,看着她在父皇怀里闭了眼,泪浸湿鬓发,被烛光照得晶莹。

姐姐伸手推了推母后,忍着泪唤:“母后,我听你的话,你还能睁开眼么?”

我什么都看不清了,泪水和烛光模糊了一切。

那满座烛台的火苗在夜风中轻摇,外面屋角的风铃不住地响起来。

我飞快跑去窗边看夜空,一仰头,泪从眼角淌下,视野恢复了清明。瞥见一抹星光从天空划过,不知划去了哪里。

风卷着满地落叶,呼啸着奔去树林,如泣如诉。

父皇抱着母后哭了很久很久,不肯松手,就这么一直捱到了天明。

晨曦映着惨白的光景。

母后被抬走时,父皇声音嘶哑念了一句:“皇后,你给朕出了多大的难题……朕愧对列祖列宗,有何颜面苟且偷生……”

母后的丧事是大褚国历代皇后中最寒酸的,经历了持久的战祸,谁都是一幅惨淡的神情,没有哀恸的力气。

从皇陵回来见到芳姑姑,我才开始哭。因为姑姑说母后不愿意看见我们哭,她希望我们笑,就算将来的日子多艰难,也要笑着过下去。

昏昏沉沉睡过去,半夜又醒过来,鼻尖上似乎飘着一抹令人垂涎的香味。

有两天没吃东西,我饿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对于食物的气味特别敏感。

屏风外头是细声的谈话。

“王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罢,明日一早等公主醒了才好吃东西。”

“那可不好,公主两天没吃饭了,我就在这里等,等她醒了我好喂喂她。”

“这……公主现在也大了,男女授受不亲,王公子怎好在这里守着?”

“本公子是未来的驸马,怎么不能守着?”王嗣生气地嚷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冲进了床帐。他看见我睁着眼,愣了愣,然后忿忿地冲外面喊:“都

47、白如玉-3 ...

骗人,公主明明醒着呢!”

“我不想吃东西。”我往被窝里缩了缩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瞪着他。

王嗣将食盒打开,香喷喷的白米饭和精致的小菜还冒着热气。“你不想吃?那我先帮你吃着,免得浪费。”

他果真胃口极好地在我面前吃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乎饿惨了。

宫女们见我没有发话,便由他呆在这儿。

我咽了咽口水,病怏怏道:“王嗣,我没力气了。”

“你想吃什么?”

我朝桌上瞄了瞄,“水晶包。”

他夹了一只塞我嘴里,可是我一口哪里能吃得下,连忙“唔”了几声,他才明白过来,用筷子夹住水晶包让我咬了一口。他一边盯着我看一边嘟喃:“你的嘴太小了,这么小的包子都要吃三口。”

我嚼了许久,咽下去,又喝了口水才跟他说:“我是公主,当然不能像你那么吃东西。”

“真是麻烦,饿了就快些吃嘛!”王嗣撇撇嘴,又往我嘴里塞了只小包子,“快吃快吃!”

我咬也不是吐也不是,气恼地瞪着他。

外头的宫女齐声喊道:“参见公主。”

我一骨碌爬起来,将包子吐回盘里,“谁?是长兴姐姐吗?”

果然是长兴,还有芳姑姑拎了一只包袱跟在她身后。

长兴望了王嗣一眼,轻声与我说:“长安,夏兵已经打到京城外了,恐怕天亮就会破城,我们尽快出宫去。”

“出宫?”我仓惶摇头,“父皇呢?我们不能擅自出宫。”

“不能让父皇知道了,我们偷偷出去,然后一路南下,去庐山避难。”长兴利索地打开衣橱帮我收拾东西,捡了些轻便的常服,一俱繁琐的首饰全扔在地上,“这些都是虚的,带上金子银子才能用。”

我愣愣地没有答话,不知所措地看向王嗣。

芳姑姑看我吓傻了,对王嗣说:“王公子,你也去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王嗣放下碗筷,低声道:“宫里守卫森严,城外也有敌军,怎么走?只怕出了宫也难以出城,出了城也怕碰到夏兵。夏族蛮夷凶残成性,以折磨俘虏为乐,倘若不小心遇上了,只怕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