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杨家,自私自利的杨家。
他早就看透了他的外祖一家,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哪来什么真情实感。
张笺嘲讽他:“你可真是冷血。”
萧子宴过了一会儿才嘶哑着嗓子说:“你不会以为我会同情怜悯他们,对杨家的人有什么感情吧?他们从前只是在乎我手中的权势,信不信如果这次败得是我,他们完好无损的话,这些人也会像对蛇蝎一样,对我避之不及。”
张笺讶异:“时至今日,你倒是看得通透了。”
被人磋磨,又被人毒打,受尽冷眼,萧子宴可谓是将前半生从未受过的苦,在这短短数日当中全受了,即便是不想懂也得懂了。
他冷嗤一声,未答。
张笺琢磨了一下,就只白白折磨萧子宴真是浪费他的药材了,起码也得让这家伙有点用处。
于是待他们将杨家全都如期送至流放之地后,张笺就准备带萧子宴见见世面,让他那愚笨狭窄的眼界开拓一下。
在江湖里面行侠仗义,做些善事,也算是不枉在人世间走上这一遭了。
此时的杨家也只剩小猫三两只,还一个个病恹恹的,到这疾苦之地又没个相识之人,语言还不通,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如此,便也不成气候了。
这也是他们欺男霸女,搜刮民脂民膏的报应了。
张笺同萧子宴讲,他要带对方离开,去江湖闯荡。
这话可不是在同他商量,只是在通知罢了。
萧子宴又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像个木头人一样,对张笺的多数话都不做任何反应。
唯独在张笺收到朝术的来信时,那毫无生气的脸庞上眼珠子才转动一下。
张笺也不是没听朝术说过宫变当时发生的事,他还当萧子宴恨朝术恨得要死,也思量了一下该不该先将这个祸根扼杀在摇篮里,现在看来,情况也不尽然似他所想。
“你喜欢朝朝?”
萧子宴僵住,他侧目去看张笺,愣了两秒后,用沙哑的嗓音讥笑:“你不也和我一样。”
张笺的答案很是含糊,“也许吧。”
“但我没得选。”
他的罪孽染得太多了,子然一身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必须的惩罚。
萧子宴同样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张笺拿的是攻剧本,大概就是竹马了
第69章 番外5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出自孟郊的 《 登科后 》 ,这一句诗用在此处恰恰合适。
朝术坐在酒楼的二楼里,趴在窗户边,望着街上喧闹的场景。
不只他一人是这样做,有不少人都从二楼上边探头探脑地往下望,街上都围满了人。
鞭炮声阵阵,还有敲着铜锣高声喊的人。
那些中第的进士们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御赐的进士服,一个个意气风发,眉宇轩昂。
众人皆知新帝是位雄才大略且励精图治的人,跟了他之后,不伯不大有作为。
这让年轻的进士们如何不激动,如何不骄傲呢。
古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
今有状元郎坐于马上,被围得水泄不通。
若非有城里的守卫过来疏通人群,怕是他今儿个想出去都不行。
“这就是状元郎么,好生俊俏。”
“便是许个探花郎都没问题了。”
“ 恐怕是学问过人,点个探花可惜了。”
朝术撑在下巴歪头望去,杜如兰不似旁人那般喜上眉梢,脸上仍是平淡的表情,这幅宠辱不惊的模样,也真不愧是连中三元的男子。
古往今来,三元及第的人怕是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况且,他家中教养极好,想来杜如兰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是很在意如今这一场面。
倒是杜如兰才去参加科举不久,没想到就在几年之内得此殊荣。
他不久就会外派去地方做官,如果运作得当的话,留在京城也无不可,可是他们这些有志向的人,却总得深入民间去瞧瞧,看看百姓的真正模样,绝非稳坐高台之上,不沾染片许人间烟火。
朝术打量得入了神,不知什么时候杜如兰抬起了头,在经过他所处的酒楼时,方才还不咸不淡的脸上忽地多出了几分淡雅的微笑。
所谓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莫过于此了吧。
女子们的惊呼声传来,更有甚者还大胆地扔出了香帕,只是他看也不看,半分怜香惜玉也无。
朝术无言,杜如兰这人,也是生得骄矜又高傲。
不久后,杜如兰果真选了外派做官,要去那十里八方都晓得的偏僻小县城。
分明是穷乡僻壤,旁人晓得了躲还来不及,就是他独一无二,非得迎难而上。
这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杜家的高傲,不过且看他亲父杜丞相都未曾多言,旁人又有何资格置喙。
想来人家杜家本就是钟鸣鼎食之家,若是要去那乡下历练,也不会差到哪去,和那些寒门子弟一样么,便都深以为然,不再探究了。
大众眼中的清高孤傲杜如兰也有烦扰之时,便是他的婚事,母亲总觉得他该成家了,总是操心他房内之事,想给他塞通房,想逼他去相看姑娘。
他不胜烦扰,背上自己的行装就急匆匆地离开,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他是来逃难的。
然而这一回相送的人少,不似其他友人,身旁都有一大队人马作别,想来也是他走得急且通知不到位的缘故。
可这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没必要事事遗憾惋惜。
杜如兰这一回要当上一次不孝子,只留了一封书信,拿上任命书就带着自己的小厮离开。
他再看一眼自己待了有二十余年的京城,大半人生都耗在这里面,嬉笑怒骂、欢喜忧愁的记忆都在这座高达巍峨,明星煌煌的古城中,便是惦念的人也在这其中。
跃过古城门墙,再极力远眺,也瞧不见这座城中最高的建筑,藏在皇城内,高高在上地俯瞰众人。
他生平第一次动心的人,就在皇城。
怕是日后都难相见了,杜如兰缓缓阖上眼眸,藏在其中的是深浓又悲伤的遗憾,若是让人瞧见了,都要被吓一跳。
“等等等等,你们走那么急干什么——! ”
马车才驶到一半,就被人忽然拦下来,杜如兰听见那声音,眼睛猛地睁开了。
车夫停下来后,一道身影就钻了进来,把车上的小厮吓了一跳,“这、这.. … 公子 … … ”
杜如兰眸光闪了闪,吩咐手底下的人:“你先下去吧。”
这下马车内就只剩他们俩人单独相处了。
朝术一进来就觉得这马车也朴素,带的行李也少,哪哪都不舒坦,真不知杜如兰这位富家公子是怎么忍耐的,这心性就不同常人了。
他废话也不多说,开门见山道:“此次你要去灵玉县治理,我也想同你一起去。你不要觉得我是个太监就瞧不起我,知识水平说不得咱们是一样的,奏折我都批过,只是治理基层的经验没有,可是我想你应该也不见得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