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不进家里,只能停在外面。夕阳西下,辛山竹路过拐角的花店执意要买一篮水果,老板认识柏君牧,咦了一声:“君牧,感觉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啊,没跟你爸跑步去了?”
柏君牧刚点头,老板又看向辛山竹,“这你家亲戚?”
柏君牧之前没少带什么堂哥堂姐的小孩出来溜达,他家亲戚很多,隔三差五换个小孩还导致辛山竹误会了。
男人笑着摇头,辛山竹走到另一边看其他水果,这个季节山竹是时令水果,路边的水果摊随处可见,柏君牧看了一眼,“是我男朋友。”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也是柏家搬到这边十多年的邻居,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柏君牧又看了眼挑拣水果的辛山竹,“开玩笑呢?斜对角理发店安妮的儿子就是同性恋,我看你也不像啊。”
柏君牧出了什么事大家也都知道,惋惜的人很多,在这之前柏君牧也不怎么和父母住一起,顶多一周回来吃一次饭。
他履历光鲜,工作体面,长得也英俊,之前就老有人和梅欢打听他有没有对象。
知道没有,但也知道这样条件的小年轻要求都很高,但怎么也没和同性恋挂钩。
摊上还摆着好几种山竹,柏君牧指了指最贵的,“这个我要五斤。”
老板点头,那边的辛山竹点了几个水果,让老板娘给他打包,柏君牧说:“和这个一起算。”
他完全没有出柜的紧张,反而衬得老板有种自己落伍的感觉,“好嘞。”
老板压低了声音,“你爸知道了?”
柏立业就在另一条街开中医馆,这片都知道他是几代单传,当年儿子高考没选中医好多人说。他很爱面子,也没少在外面说儿子还会继承的,出事之后还是在提。
柏君牧点头,他没多说,付了钱后走到辛山竹身边,拎起打包好的果篮:“走吧。”
辛山竹:“我还没付钱。”
柏君牧:“我给了。”
辛山竹总觉得怪异,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和老板娘站在一起看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刚才和老板说什么了,他还在看我们,”辛山竹问柏君牧,夕阳洒在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身边的人说:“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辛山竹小声问:“这可以说吗?”
柏君牧:“这又不犯法,不可以说吗?”
大概是辛晓徽打过预防针了,辛山竹难免想到一些不好的案例,压低了声音,“可是你会被人议论的。”
柏君牧完全无所谓:“我早就被人议论了。”
“高考填志愿、出国读书、回来上班没多久又出车祸没办法上班。”
他提到过去口气轻飘飘的,辛山竹的目光落在他拎着果篮的手,才看到他还买了一筐山竹,“你怎么还买山竹了。”
男人耸肩:“到季节了,适合吃山竹。”
他眉眼含笑,拎着东西也走得很快,辛山竹强烈要求自己拿果篮,哦了一声,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那晚上吃我。”
没想到柏君牧干脆点头:“好啊。”
辛山竹:“好啊?”
他以为柏君牧没听懂:“我的意思是……”
柏君牧:“好啊。”
他推开家里的院子,梅欢刚好在外面浇花,“来啦?”
辛山竹都没来得及回味这两个字,把手上的果篮递给笑容满面的女人:“阿姨,这个给你的。”
梅欢:“怎么还带东西,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辛山竹想了想还是说:“是柏哥付的钱,我会再转给他的。”
柏君牧拎着一筐山竹,无奈地耸了耸肩,梅欢:“不用给他,他不差钱。”
辛山竹说得很大声:“我会自己赚的!”
梅欢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性格比亲戚里同样大的小孩还单纯太多,容易让不同年龄的人心生恻隐。
“知道知道,谈恋爱跟赚钱有什么关系,他对你好是应该的。”
梅欢看了眼柏君牧拎着的山竹,问:“哪买的?”
柏君牧:“街口王叔那,我告诉他这是我男朋友。”
这个指代也没错,山竹确实是他男朋友。
真正的山竹被梅欢推进了门,他上次进门还在和柏君牧接吻,回忆起来也晕晕乎乎的,这次换鞋都格外正式,认真得像是下一秒要跑田径。
梅欢唉了一声:“你还真是……”
辛山竹换鞋还嘀嘀咕咕:“我说了这不好的。”
柏君牧:“我说真话哪里不好了?”
辛山竹:“别人会说你的。”
他还是很在意辛晓徽发的一些案例,柏君牧知道他的意思,还要笑着问:“宝贝觉得我很丢人?”
梅欢都听出柏君牧是故意的了,狠狠给了他后背一巴掌,柏君牧纹丝不动,辛山竹却心疼了:“痛不痛啊?”
亲妈沉默了几秒,发现柏君牧笑容就没下来过,明白他现在是彻底不扭捏了。
梅欢知道柏君牧没谈过恋爱,但不知道他谈恋爱是这样的,明明下手不重,柏君牧还要眉头紧蹙。
妈妈受不了,拎着果篮进去,柏君牧说:“不痛,演得像很痛吗?”
辛山竹:“声音很大,我还以为很痛。”
柏君牧刚才还说了被人议论包括他出事,这几天辛山竹和柏君牧天天打电话,除了点开辛晓徽之前搜柏君牧看到的消息,也从宗明诚那里搜过了不少柏君牧的从前。
还有对方停更很久的社交软件,或许是学生时代赶时髦注册的。宗明诚的空间都是恋爱男心事和费薇幼稚的对话。柏君牧偶尔发照片,要么是风景要么是作业的某一页,勉强可以窥见他当时的状态。
辛山竹回不到过去,但会问一切他想知道的,只要柏君牧愿意告诉他。
他们可以说很多很多从前,也可以勾勒很多很多以后。
柏君牧:“不痛,我车祸的伤早就好了,你也不用担心。”
他伸出手给辛山竹看,“只是伤疤没褪而已。”
关于车祸的报道很多,也有隐去柏君牧信息的书面咨询。
他曾经是一颗明亮的星星,白纸黑字的介绍也用新星形容他,口吻也有惋惜他很难精密手术的遗憾,包括他年纪轻轻的断指和了解到复健都很难恢复正常生活的不乐观。
但柏君牧做到了正常生活,但也很难恢复之前的正常生活。
如果喜欢的人是一本书,辛山竹已经翻阅了不少书面内容,隐藏内容仍需要解锁。
辛山竹低头看他的手,“伤疤也是痛过的证明。”
但他自己的手也差不多,柏君牧说:“那你这条是怎么来的?”
辛山竹锁骨还有烫伤的痕迹,之前穿柏君牧的睡衣就露出来过。
手上除了烫伤还有一些刮痕。
辛山竹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啊,就是被饭盒烫到了。”
“这一条是挖笋挖的,爷爷说我好笨,这都能把自己刨了。”
大概是自己回忆起来就好笑,辛山竹叹了口气,“我这个和你的比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