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全京城,以强记的仙露草和杏仁最地道,口感最佳。
“杏仁半斤,仙露草二两,你走好~”伙计很快地把东西包了递过来,转身又去接待下一个客人。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包配料,象捧着一个易碎的梦,垂首退到一旁,却不忍即刻离去,贪恋着这份浮华里的温暧,默默地依在墙角远远地守着。
似乎这样,能嗅到娘的馨香,守住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情和梦想。
“杏仁半斤,仙露草二两!”恍惚间,伙计清脆的呦喝重又响起。
我一震,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铺面,看向那个与我在相同的日子里购买相同的原料的顾客。
想知道,她(他)是否也和我一样,购买的是一份回忆,一份温暖,一份希望,一份团圆,一份快乐?
然而,这一抬头,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倩影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我的眼底。
我如遭雷殛,整个人立刻僵硬如化石。
青儿,怎么可能是青儿?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过去——没错,我没有眼花,那个俏生生立在强立店铺里,穿着青色绸衫的少女,的的确确是青儿!
可是,那日在相国寺,当着圣上的面,穆青云明明亲口说:青儿陪着娘已安全到了金沙!
那么,她此时不是应该正在穆青云的镇北王府里代替我在娘跟前尽孝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强记买只有娘才要的独特的配料?
青儿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娘也在这里,并没有离开京城?
究竟出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不来找穆青云?
青云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我?是啊,他为什么瞒我?
这一瞬间,无数个念头闪电般从我脑中掠过,想到最可怕处,我无法动弹,无法呼吸,只死死地盯住那道窈窕的背影,唯恐让她逃脱。
青儿似乎有些惴惴不安,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象个惊惶的小兽,不停地东张西望。
真相(一)
很奇怪,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我却分明清晰地听到她在低声催促伙计:“麻烦你再快一点好吗?我急着回去。”
象是终于感应到什么,青儿转过脸来,正正地撞上我的视线。
这时,象电影里的慢镜头,给出青儿的面部特写,画面定格,然后层层推进。
青儿先是呆住,瞳孔放大到极限;手里的银子掉到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接下来她的嘴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惊讶地低嚷,象头受惊的小鹿,跳起来向店外飞奔。
“青儿~”我心一凉,并未追赶,只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事实上,我多么希望她见到我时不是逃跑,而是满面欢欣地迎上来,哪怕是流着泪也好啊!
她这一跑,许多隐藏在背后,穆青云苦苦隐瞒,不想被我知道的东西,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小,小漓~”青儿并未跑多远,停在街角,慢慢地折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身前。
她是个聪明人,一颗七窍玲珑心,剔透如水晶,自然知道她这一跑,跑出了多少的事非。
“起来说话。”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必需用很大的意志,才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颤抖。
“小漓,我错了,请你原谅我~”青儿伏身地上,哀哀求恕。
“你起来!”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严厉了起来。
我从来都不喜欢跟跪着的人说话,因为不屑!
“小漓~”青儿啜泣着慢慢地抬起了头,瑟缩着肩不敢与我对视,却终于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这一跪,立刻引起了***动,行人纷纷向这边侧目。
“我娘呢?”我不愿跟她多说,直接切入重点。
“你听我说~”她咬着唇,楚楚可怜地望着我,表情挣扎。
“怎么,是不是要我亲自去问穆青云?”我漠然地望着她,眼神冰冷而残酷,半句废话也不想说。
她期期艾艾,眼神闪烁。
“那好,”我转身就走:“我去找穆青云。”
“不要!”她一急,一把拖住我的袖子:“求你了!小漓,你一向对我象亲姐妹一样,忍心这样逼我吗?”
“亲姐妹?”我冷笑,淡淡地拂开她的手,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冷厉如刀,直若剖开她的心:“你是这样对待亲姐妹的?”
“我,”惶急的泪水迸出眼眶,她默默地垂下了头,很快又抬了起来:“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好,你说~”我并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也想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要申诉,我就给她机会!
“一开始,我的确是带着娘……”
我微微皱眉,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过去。
她瑟缩了一下,嗫嚅着改了口:“我带着夫人离开京城,可是一路上都有人在追踪。王爷虽派了人沿途保护,可对方咬得很紧,似乎下了决心要把我们追回去。”
“有人追?”我微微一动,不知为何心脏怦怦狂跳了起来。
“嗯~”青儿面露愧色:“路途遥远,又身处异邦,王爷也是鞭长莫及,怕有闪失,只好使了个掉包计,让人假扮成我和夫人继续往金沙方向走,我和夫人兜了个圈子重新回到京里,等机会和王爷一起返国。”
这么说,在我逃离京城之时,青儿和娘却在返回京城的路途之中?
“假扮你和娘的人呢?”我不动声色,继续追问。
“他们虽竭力隐藏,可还是在第三天就被对方追到,识破了身份。”青儿惴惴不安地垂着眼帘。
所以,那人一直以为他中了掉包之计,娘的确被青云带回了金沙?
“既然回了京,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那时,小姐不是失踪了嘛?”青儿怯怯地望着我:“王爷为找小姐,只差没把京里翻个个了!王爷对小姐,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哼,她倒是忠心耿耿,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替主子说话。
“娘呢?”我不想跟她辩论,争赢了也没意思。
我并不奇怪,他没有把娘安排在行馆里。
这里虽是金沙的领馆,但毕竟地处南豫,人多嘴杂。就象他能在豫王府里塞进一个冬至,谁保得住这行馆中没有安插予溱的人手?
我只是好奇,在南豫的京城里,还有哪一块地方,是予溱力所不能企及之处?并且令穆青云高枕无忧,可以使这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之计?
放眼南豫,又有谁吃了豹子胆,不惜得罪豫王而与外族王爷联手?
“这件事办好了,我不会忘记你。耐心等待吧,一定会有惊喜给你。”萧如萱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起。
有如暮鼓晨钟,一下一下不断地撞击着我的心。
可能吗?她和穆青云,才是这场情爱纠葛大戏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我一直认定的真相竟如此不堪?
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智慧与才情,一直自恃平和,冷静的心,一直认为明亮又洞察入微的眼睛,究竟被什么蒙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