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我转过头,无意识地抚弄着桌上的花瓶:“也许他发神经,也许船上无聊,也许就是逗着我玩,也许是发现我骗了他,故意整我……总之,我不是他,琢磨不透。”
“他,”子秋定定地看着我,忽地踏前一步:“其实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我有些恼怒,更多地是疲倦。
“他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不是?”子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隐隐的猜忌。
子秋只猜对了一半,杨予溱只知道我是女人,并不知道我与夏礼贤的关系。
纸包不住火,只要我们继续往来,肯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相信子秋对此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并不想对此做更多的解释。
“小漓,你别傻!”子秋继续前进,黯沉的眸子里含有太多的情绪:“豫王跟沛之的情况不一样!他位高权重,年少有为,摆在他面前的机会多如牛毛,怎么可能……”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隔远了,会疏离会陌生会寂寞;太近了,又会熟不拘礼,会相互干涉。
多年以前,就因为过份地拉近了与某人的距离,才会遭到来自最亲近的人的背叛,甚至几乎丢了性命,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么多年,我已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我也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但现在子秋的质询似当头棒喝,猛然敲醒了我——什么时候,我已与他走得这么近了?近到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批评我?
莫非是我寂寞太久,渴望人群,渴望关爱,开始重蹈覆辙了?
与子秋过份的亲近,彼此间拥有太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以至于给了他错觉,自以为有充分的资格和权力插手我的私事?
“子秋!”我提高了声音喝止。
虽然我很不喜欢夏漓这个身份,但也从来没有为此感到过自卑,更没觉得妾生的自己比别人低人一等。
可是现在,子秋的语气伤到了我。
从没想过,在子秋的心里,我其实也是象件货品一样,被放在天平上秤量过的。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生,真正的生活,那么真实,那么冷酷。
平时大家都好,一旦涉及到切身的利益,友情,亲情,甚至爱情……一切都变得实际市侩,古代与现代,科技进落后与否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对不起~”毕竟相识七年,相濡以沫地走过来,到少对于我的脾气子秋有着相当的了解,听出我的冷厉,他立刻省误:“你别误会,我不是……”
“你出去吧,我累了。”我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小漓?”子秋努力想要弥补。
“有什么事,咱们回京再谈,好吗?”我抬手,制止他进一步的接近,转身走到床边,直接抖开了被子。
“那我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见我心意已决,子秋懊恼而黯然地离去。
我并不想失去子秋,虽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即使要散,也不是现在,这绝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与场合。
逛街(一)
船行几日,除了有一次偶然与夏桓乘的商量擦身而过,两拨人遥相问候,吓出我一身冷汗,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安抵达安阳。
丘大富安排我们几个住在丘家的别院,其实我倒很想提出来去住客栈——轻松惬意,出入也方便,适合我们现代人的独立观念。
只是刚刚下船,丘大富又一古脑的热情地相邀,我也不好太过拂他的意,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去看。
当然,住在丘家能省一笔房费开支,也是我没有拒绝的主要原因。
金满堂是丘家在安阳的别院,光名字就富丽堂皇,很有钱。为了配合马上要办的喜事,里面的布置更是金碧辉煌,很有爱。
到处挖假山造池子,我从来没在一处庭院里看到过这么齐全的园林风景类别。
很象在现代逛那种很多城市都有的世界之窗。硬是把不同风格的世界知名景点生拉硬拽地搬到一起,也不管协不协调,一味的追求多,追求齐。
糟糕的是,世界之窗毕竟还有专人设计。他这个,可能因为时间实在太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偷偷看了一下,大家的表情都很诡异。
丘大富一路走来,很殷勤地探问:“怎样,王爷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很好,很有特点,很圆满,很喜庆~”杨予溱表情严肃,面部线条紧崩,不吝表扬地一连说了三个很好。
生恐只要流露一丝不足,丘大富肯定会翻山越岭地去搞来摆在院子里。
可怜的丘雅兰,以后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和心力去整理。
丘大富满心欢喜,高兴得合不拢嘴:“托福,托福。”
我抬眼望天,很努力地研究那朵云究竟是象狗多些,还是象猫多些?嗯,最后决定,应该是象兔子。
好不容易,到了专为接待客人准备的西跨院。
还好,除了那些胡乱挤在一起开得灿若云霞,红红绿绿的紫菊和秋海棠,相对主院来讲,总算是素雅了很多。
“王爷,还满意吗?”带我们去看了房间,丘大富很小心地看杨予溱的脸色。
“很好,不错。”绝对不能说不好,不然下场可能比现在惨几百倍。
“那好,几位先在这里逛逛,我还有些事处理,就不陪各位了。”丘大富松了口气,告了个罪走开了。
我放下行礼,觑了个空便想溜到城里去逛逛。
其实主要还是想去了解一下,江南的主要米粮的供应商,都有哪几家?看看能不能在逛的同时,想出一个好办法,把夏桓的生意给搅和黄了?
“小漓,”哪知道脚刚踏出院门,子秋已如影随形地到了身后:“你去哪里?”
“呃,”我慢慢地站定,挤了个笑容出来:“安阳我是第一次来,想出去逛逛江南的景色。”
说实话,在南豫这还是我初次离开京城,算是第一次远游了。
以前在现代天南海北地飞,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度过,日子紧张而忙碌却也未见得很充实;所以到了这里,对这种安逸,平淡的日子很是享受。
“一起吧,”子秋打蛇随棍上:“我也第一次来,大家有个伴。王爷旅途劳累,还是先休息吧。”
“这么说来,只有我是熟悉安阳的,怎么也算是半个地主咯?”杨予溱微笑,漂亮的薄唇扬起一个性感的弧度,眼睛很亮,定定地看着我,映着初冬的每一缕阳光:“走吧,我带你们逛安阳。”
这是那晚他替我披衣之后,第一次正面与我相对。
我偏过头,没来由地心怀激荡,胸腔里象揣着一只兔子,扑通扑通乱跳。
“走吧,”子秋率先走了出去:“再迟恐怕太阳要落山了。”
“不要紧,”杨予溱的声音很愉悦,清润明亮:“月下游湖,泛舟垂钓,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我对钓鱼没啥兴趣。”我冷冷地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