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放怀死死盯着他。
“我知道我很伤你的心,没有依照你的心思,走你给我安排的路,都是我的错,可是这样子对妈妈的身体不好,我上去看一眼,就会走,以后,我不再来这里,这样总可以了吧。”弓夜的头渐渐低垂,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面前的鞋子终于缓缓地移开。
弓放怀已经背过身去,闷声道:“看一眼,立马走。”
“是,是。”弓夜欣喜地拾级而上,一把推开母亲的房门,“妈妈,我上来看看你。”
弓太太坐在轮椅上:“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弓夜跪在她身前,埋首在她的膝盖处:“妈妈你好不好,你身体好不好。”
弓太太伸手摸他濡湿的发:“我很好,医生都说我的病情稳定,你不用担心。”
“我都没有办法打电话给你。”
“你爸爸就是那个倔强性子,你们每次见面就象一老一少两只狮子,只差要将对方一口咬死,其实,”弓太太细声说,“其实他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这次也放你上来了。”
“是,我不和他吵,我可以求他。”
弓太太温柔地笑起来:“是呵,第一次,你没有和他吵,真是难得。”捧起他的脸,“小夜,让妈妈看看你,怎么这么瘦,工作很辛苦吗?”
“还好了。”
“你一个人在外边,妈妈每天都在惦记你,牵挂你。”弓太太拖他起来,“别跪着,地板上凉气重。”
“妈妈,你恨我吗,和他一样恨我吗?”
“怎么会呢,你是妈妈的孩子,只要是你喜欢的,妈妈也喜欢。”
弓夜微微安心下来。
“不是说只要一句话,十句八句都不止了,还不给我滚下来。”弓放怀不依不饶的喊。
“去吧,妈妈都好好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弓太太轻轻推他一把。
“妈妈,我会经常回来了,多求他几次,总能放我上来一次的。”
“傻孩子,他哪里还真的能恨你。”
“好了没有!”
“妈妈我走了。”弓夜依依不舍地退出去,缓缓走下楼梯,弓放怀的嗓门虽然大,眼底的敌意已经减轻了许多,弓夜走到他面前,低声说:“爸爸,你可以不承认我是你的儿子,可我总还要喊你爸爸的。”
没有看弓放怀的表情,弓夜已经走出去。
门,啪地合上。
他抬头看一看天,雨,已经停了。
17:他比我了解你吗?
之清捧着一个纸袋子,走到楼下,想想还是拿出手机来,拨出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我是叶闲,哪位?”
“是我,你在家吗?”
叶闲倒先笑出来:“你拨的是我家里电话,如果我没有在家,怎么能来接电话的。”
之清差点想撞头,在叶闲面前,他就是这么笨手笨脚的样子,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我能上来吗,带了点吃的给你。”
“这么客气干嘛,你直接上来,我在工作,门毯下要钥匙,你自己开门,挂了啊。”叶闲那边传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晓得在捣鼓些什么。
果然门毯下有一条门钥匙,叶闲大方惯了,这种外国作风在国内实在是经不起推敲,等一下要和他说清楚才可以,之清自己找到拖鞋换上,盥洗室哗哗的水声。
“之清?”叶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是。”
“我腾不出手,你进来好了。”水声大得要盖过叶闲的声音。
之清侧过头想,难道他在洗澡,那他叫自己进去是什么意思?战战兢兢地穿过客厅,“叶闲,我进来没关系吧。”
“会有什么关系。”
推开浴室的门,说不上是不是有点失望,叶闲衣服穿得好好的,穿大格子的布衬衫,袖子卷地高高,回过头笑容可掬:“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之清五官都吓到扭曲,指着浴缸里,随着水波上下的骷髅,听到自己牙齿格格打战:“这个是哪里来的,是死人骨头。”
“当然是死人骨头。”叶闲一手拿着小刷子,正卖力地给狰狞的骷髅头骨洗澡中。
之清一手捂住嘴,空气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好像是以前他旅游去徐州时,到汉王墓的地下室,虽然工作人员已经改良了通风设施,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如果想象一下,那是因为皮肉骨血在空气中风化腐烂以后形成的气味,他再没忍住,呕一声,直直退出来,惊魂不定。
客厅中央的水晶花瓶插满香水百合,之清连忙扶着桌子在旁边坐下来,贪婪地呼吸。
叶闲轻笑着:“再等我一下下,就好了,就差最后一道程序。”
之清将手中的瓶瓶罐罐放下,抓过一朵百合罩在自己的鼻尖,花香的芬芳将心神安抚到慢慢镇静。
“你还好吧?”叶闲将手拭干,走出来,衣襟上一滩水渍,“不好意思,让你吓到了,你说带了东西过来。”
之清的手指还捏在花茎上,不肯松手,将东西向前推一推:“饼干和甜品,我想时间合适过来吃下午茶的。”
叶闲将纸袋拨开一些,不客气地想去取饼干:“我正好有点饿,一大早忙到这会。”
“你,你先去洗一洗手再吃。”
“已经洗过了。”
“那就换一件衣服再来。”之清控诉似的指住他的胸口,“那里沾了洗那些东西的痕迹。”
叶闲举起双手,笑说:“好,好,我马上去换,你脸色难看得不行,要不去阳台换一换气,我带过来的花种,这会儿都暴芽了,很是可爱的。”
之清迟缓地拖着双腿向阳台走去,果然窗台齐刷刷一排小盆,赤褐色的泥土里,发出星星点点纯白的芽,不过针尖大小。
“这些是什么花的?”
叶闲换了上衣过来,颈中的链子掉出半边,很旧的一块玉牌,模糊地写着字,嘴里叼着一片饼干:“我也不知道的。”
“那是哪里得来的,挪一盆给我回去种。”之清想,这玉牌还不晓得是哪个地方淘来的,不待他细看,叶闲已经一抽吊绳收了进去。
“这个是汉朝云南王墓中带出来的古种,要待开枝散叶才可知晓是花是草,是灌木还是草本。”叶闲又扔一块饼干进嘴里,“这个饼干哪里买的,味道很特别,我连吃了三片,居然味道都不一样的。”他摊开手心仔细看看,“长得都差不多,难道是新产品。”
之清嘿嘿笑:“小碗里装的是抹茶豆腐,一样是外边吃不到的好味道。”
“你自己做的?”叶闲去拿了把小匙过来,舀起放进口中,“果然和外边买的不太一样,味道要醇正地多。”
不过是借花献佛,饼干是小四的杰作,豆腐则是大哥店里要求定制的,他不过是跑跑腿,当一次送货上门的小弟:“你喜欢吃,下次我再带来给你。”
“之清。”
“嗯。”欢喜地转过脸,正对着叶闲。
“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叶闲多少躲开他的眼神,那样名然若灿的目光,一时承受不住。“你一个人偷偷走掉,我想下楼去追你,又不知道追到你以后再说些什么,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更加不能敷衍地骗你。”